说罢，举着那字据刻意送到有限的几个识字之人面前停了片刻，让他们通篇读个仔细。看的文之寿不由连连皱眉，顿足道：“这又是何苦？原还对你们有些怜惜，嗨……若是这样，还不如快些走好。”
小吕氏一撇嘴，道：“真不嫌丢人现眼，患了恶疾被逐出家门，还四处显摆怎么着？”
赵氏叉着腰，道：“我看呀，她是有意丢咱爹娘的丑呢！”
一旁朱氏锁着细眉，思虑半响：“我怎么觉得被赶出去，她好像还挺高兴的呀！”又点头道：“怕是高兴躲了那些家务事儿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声。
吕氏却是极为不耐了，喝骂道：“即已不是我文家的人，还是早早去吧，你不要脸，咱们文家还要脸呢，再说你那病就少往人家跟前凑了，传了别人，我们也还是少不得挨骂。”
慕云句句听真，都并不气恼，只向众村邻含笑道：“众亲邻可看清楚了，日后若有变故，还烦请给我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
然而，人群一片寂寂，竟无回应，各有或躲闪或难堪的神色。慕云不由些许恓惶，难免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叹。
正沉沉无奈，忽听一个人在墙头喊了一声：“行！你们放心走好了，我们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日后若有必要做个人证，也是不难的！”
慕云抬头，随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日常与四房长子便是慕云亡夫湛怀走得不错的唐猎户唐诚。
大概他也在心里觉得四房离了文家能过得好一点儿吧！
凡事皆如此，有人做出头鸟，其他人的胆气也就壮了许多，渐渐便也有人附和起来，哓哓不休。
有说此前也见过痘疮的人，哪是这个样子，还能说能笑能走，早几日就发烧的不能动了。
有说也不尽然，或许病症各自不同。
之前那人便开始列举实例，几番争论。
有说看样子这老文家也是无奈之举，也有人说四房着实可怜，有人摇头不语，也有人说看四房余孤倒也是情愿的，众说纷纭之后归结，三三两两的都道：“行呢，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做个人证何难。”
慕云也不掩饰感激之色，向众人微礼，淡然折好字据收入怀中，回身挺背走向依旧站在檐下的湛与文祺，至近前，含笑道：“我也没问你的意思，不知这样可好？”
湛与面无表情，却清楚回道：“很好。”
慕云点头：“收拾吧。”
“嗯。”
湛与将小文祺小手递给她，慕云过去牵过，各自回屋。
两刻后，三人已走出这山尾村，各携着一卷草席，一卷薄被，几件单衣站在村口回望，不知何时已有簌簌碎雪密密落下，风萧萧漫卷，山川村甸已看不大清。
……恍若隔世。
……
“你怎么也不问我们能去哪儿？”慕云背着文祺走在前面，问身后的湛与。
“你应该之前就想好了去处，我跟着就是了。”
慕云便不再说话，小文祺在她身后睡着了，收拾的时候给她吃了点巧克力和饼干，这孩子哪尝过这种味道，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此时被一卷薄被覆在身上，密不透风，现在应该睡得很满足。
走到山脚下，刚准备沿小路上山，忽听身后有人喊：“湛与，等等。”
两人回头，见风雪中跑来一人，高高的个子，却是唐诚。
唐诚顶风跑到近前，气息未定，道：“湛与，你们去我家住吧，这么冷的天还带着个孩儿，可往哪去？”
唐诚自然知道应是慕云作主，只是男女说话多有不便，只能向着湛与说了。
慕云道：“谢谢唐大哥，不必麻烦了，你之前和湛怀常去避雨的山洞我知道在哪儿，临时住一日还是可以的，你们不也住过？明日我们便去府城找活，也就有了落脚的地方了。”
“啊……那里啊，倒也行……”唐诚想了想，虽然自己有媳妇，到底让一个新寡的女子住在自家不太合适，无论如何对她的名声也不好，这也是他犹豫再三才追过来的原因。
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青布荷包递给湛与：“这里面有些许银钱，你嫂子说你们刚……分家，许是用的着。”
湛与转目看慕云，慕云摇摇头，道：“多谢唐大哥，钱就不必了，我身上带了些……”
唐诚却忽然将荷包往湛与手上一塞，转身就走，没几步过了官道，身形便隐入风雪之中。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若不是湛与手上还拿着个钱袋，简直就像没发生一样。
慕云自然是有点钱的，共计三十二文，那是原身偷偷卖蚝肉攒下的。
原她心里还算着这钱省着点总能过个十天左右，十天里应该能找到事了，可到底忐忑，若非那文家待她们实在酷寒，也不至冒这个险。
打开钱袋一看，一大串儿，整整一百文。
慕云心中不由暖暖，这确是救急的钱，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
现在多了这些钱，即便另寻生计也能多些选择的时间了。
……
三四里的山路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山洞，两人几乎成了雪人，湛与寻了几根长短粗细适用竹竿，熟练地搭起了两个衣架，燃起了两堆柴火，将打湿的被子衣服搭在旁边烘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山洞里便暖和了起来。
这山洞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好在洞口窄小，遮风挡寒也容易防御，难怪上山采菌打猎的人会选择在这里避风避雨，偶尔迟了也会在这里住上一夜，这里面还堆着好些干燥的柴火，都是住过的人又重新续累上去的，为的就是方便后面的人用，日子久了便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了。
小文祺也醒了，黑亮亮的大眼睛新奇的观察这个山洞，不知愁滋味，甚至因换了新环境而有点兴奋。
慕云却暗暗有些诧异，湛与何时会的这些？他自小比较体弱，至今还没上过山呢，怎么做起活来熟练的就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却见他又冒雪出去，不多时带回了两截粗壮毛竹，崭新的断面，“你带了刀出来？”慕云更意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