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宴进行到傍晚，赵班头领着一众衙役前来。并非捧场，只是押解几位酒后撒泼的无赖。喧嚣场合很容易出现这般问题，百姓们兴致未受影响，直到一更天，小饭店周围还有不少客人。
昨天准备的食材早就不够了，夜间只能派人从车屠户那里现取宰杀的猪羊肉，后厨加紧时间配制烧烤料，勉强撑到最后一桌离去。
待小饭店周围只剩狼藉，刘约笑呵呵坐在台阶上，与瘫坐在旁边的大牛相视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来吧！半个时辰收拾干净，然后睡觉去，明天咱再继续！”
小二们几近透支，懒懒散散地搬着桌子，别说半个时辰，怕是明早儿也收拾不好。许叔状态尚可，一边主动搭手，一边训斥着领头偷懒的赵南。
赵南似是有着依仗，听到掌柜的训斥也毫无反应，手脚不见丝毫利索，嘴里却是嘟嘟囔囔。
“中午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喝不舒坦。都这时辰了，还是忙叨叨的。今儿可是干了三天的活呢！”
刘约止住了许叔的呵斥，一言不发地盯着小二们，脸上全是笑意。
直到小二将桌子都抬进店内，他将众人召集起来，从县衙主簿手里接过一张纸，边打量边念道：“今天，嗯，挺忙。陈主簿今天一直在柜台里瞧着诸位呢，每个人接待多少桌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粗略算了下，百余桌呢！咱就四位正经的跑堂伙计，得财自己干了四十桌，二旺和小武分别三十多桌，这就很有趣了……赵南，你今天干了多少，十几桌？”
赵南没想到少爷还有这一手，瞧着白纸黑字，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约笑呵呵地说着：“今天辛苦了。得财，关门前你去和许叔领一两银子；二旺和小武，一人半两。赵南，今天工钱加倍。行了去忙吧，别忘了街上的。”
“嗳！”得财喜滋滋地领命，率先冲到街上，手中扫帚使得，就和世外高人一般。
刘约嘱咐了许叔几句多照看照看，他便请着主簿离了小饭店。
路上陈主簿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少爷，赵家老二也干了二十余桌，你这样不太好吧？”
刘约乐道：“的确不好。但我这明显讹人呢，他怎么不辩解辩解？心里还是有鬼，知道自己偷懒呢他敢言语？”
主簿点头应道：“是这个理儿。可说这老二是怎么了，以前也是个勤快人……要不我多时找赵捕头问问？万一人家家里有什么状况呢？”
“能有什么状况！要不是看在赵班头的面子上，这赵南我早就赶回家了！”刘约面含笑意，转而言他，“今天辛苦陈大人了，这事儿千万别和家父提及。”
主簿一笑，回道：“知道了少爷。明天我仍旧休息，还需要来帮忙吗？”
“不用不用。百姓们今天也吃累了，明儿能清闲一天。这些日子特殊，等过了这一阵就正常了。”
……
……
第二天晌午，赵南将招牌放在门口。还是带着怨气，吆喝声有气无力。可当他吆喝完抬头，却发现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咋的，今儿县里有什么大活动？
赵南昨夜回家后被人点拨了一二，今天又换上了勤快劲，瞧见街上异常赶紧进店禀告。许叔摆弄着算盘，对情况似是早就知晓，摆摆手示意他歇着便可。
赵南哪能沉得住气，仍旧不死心地站在门口，半个多时辰后，可算让他等来了一位客人。
“客官，今天招牌山珍，猴头蘑排骨汤，您来一份？”
客人瞧了眼价位，感觉并不划算，摇头道：“不了。一碟豆腐一盘溜肥肠，半斤烧刀。”
赵南应声，一路小跑去了后厨。
许叔望着他的背影，哼笑数声。今天客人不会太多，这时候勤快了又如何？
“少爷，溜肥肠一份！”
刘约根本就不在厨房里。
花虎听到吆喝，放下酒坛，张罗着今天头道菜品。
赵南等的心急呀，瞧见装盘后立刻夺了过去，跑着进入店里，把菜放在客人面前。随后跑向柜台，盛了一碗分量十足的小葱拌豆腐，异常麻利地送到。
“客官，您请！”
客人也算小饭店的老主顾了，摆手示意赵南躲开点，边喝边与许叔聊着闲天。
得财靠在窗边，完全不明白赵家老二今天是怎么了。不明白就算了，反正昨夜都累得慌，今儿着实不想动。
得财不想动，瞧着街上自城门方向驶来一驾马车也没有招揽的兴致。可随着马车声近，赵南听见了，立刻奔到店门，总希望能再接待一位。
没让他失望，马车停在了小饭店门口。车把势替车内之人掀开车帘，一位面净无须的中年男子探头下车。待他落地，身后跳下来一位秀气乃至有些美艳的年轻书生。
赵南瞧见书生后短暂错愕，随后直接冲了过去，说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中年男并未言语，车把势乐道：“得，老爷，人家没把我当客人呐！”
赵南其实很灵慧，立马改口：“三位爷，里面请！”
中年男微微一笑，率先进入。他身后的俊美公子继续四下打量，好像任何事情都是好奇的。
三人在临窗位置坐定，赵南直接递上菜单。也不管客人在那里瞧得仔细，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套话。
车把势微微皱眉，却没表示什么。中年男根本就不理他，待赵南闭嘴后，轻声念道：“茭白炒肉、素三丝。够了。”
赵南又是小跑离去。
许叔对这三位客人有种说不出的好奇。他有种不妙的感觉，这主仆三人就不像是来吃饭的。
“得财，”许叔唤来得财吩咐道：“去叫少爷。”
得财入了后厨，许叔继续盯着三人。
俊美公子打量着店内布局，时不时和中年人附耳嘀咕几句。瞧表情很是满意，暂时不像惹事的，它仍是不像吃饭的。
许叔看了一阵，赵南端着两盘菜上了桌。还没等到他谄媚几句，中年人就皱了眉头。
“猪油炒素三丝？”
赵南一怔，回头看向掌柜的。
中年人动了下筷子，夹起一条茭白送到嘴里，嚼了两下又吐了出去。
“掌柜的。”
许叔平静地走上前，笑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是刘约炒的？”
认识少爷？
许叔正准备开口，刘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在下。”
许叔退到一旁，将场面留给少爷。
中年人起身一笑，“难怪。我想师兄不可能带出如此不堪的徒弟。”
刘约颇感吃惊，试探道：“阁下是……龙威砚龙师叔？”
中年人微笑道：“正是！”
刘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强援派来了，一时欣喜语无伦次：“小侄见过师叔，师叔劳顿，二楼请！”
中年人点点头，车把势起身收拾细软。那位公子盯着刘约看了一阵，抱拳道：“贝如鹰见过师兄！”
这句话清脆婉转，十分动听。刘约又惊奇着如此艳美的模样，心中一个恍惚，依稀记起古人似乎有个女扮男装的癖好，鬼使神差地笑道：
“见过小师妹。”
贝姓公子面色一红，轻声道：“在下是男的……”
啊？
男的你脸红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