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开始认真回忆会议室的细节，试图通过联想，唤醒被淡化的记忆。他有预感，那次谈话内容中隐藏着找寻秦娈的关键线索，前提是先理清思路，逐句分析金鳞与巴校长的对话。
那晚金巴二人相继离开会议室后，曾有一念之间，程致远想过解开鬼屋的最终谜底。他想弄清楚金鳞为什么称鬼屋为实验室，又在里面搞些什么实验。只因突然想明，绘制巨幅主席肖像画所用的油彩，乃是他送给秦娈，且秦娈多年珍藏的那支，因此耿耿于怀，便将这个念头搁置了。
他努力回忆，隐约记得当时金鳞误会秦娈参与过鬼屋探险，还误会秦娈胆子很大，说秦娈小时候就敢去鬼屋，长大后当然也敢逃寝之类的话。
想了一会，许是没吃晚饭的缘故，低血糖的症状开始出现，越想越觉心烦，思路也断断续续不成体系。
他正要打坐调整心神，恰在这时，小阑回来了。
小阑一脸喜色，笑道：“你猜的没错，听说从前的安装员选错了电线的颜色，导致现在的技术员把线接反了。他们说一会儿就能恢复供电。刚才进到楼里，学生们正起哄呢，别提多热闹了。哥，我感觉上学也挺有意思的。”
程致远听说线接反了，感觉技术员很马虎，问道：“假如在油彩中加入放射性元素，会对油画产生哪些特殊效果？”
小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想了一下，答道：“油彩中本来就含有矿物质元素，越是品质高的颜料，里面的重金属含量也越高。据说有些物质有放射性，接触皮肤久了会影响健康。还有一些质量不好的颜料，与空气氧化后会发黄变色。我想加入放射性元素，会不会是为了保存更久。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懂。”
程致远道：“不，加入放射性元素，是为了加速老化。”
小阑道：“那就更难理解了，什么人这么无聊，辛苦画完的画不好好保存，反而让它加速老化，那就不好看了。”
程致远道：“为了做旧。”问道：“你听过油画杀人的案件吗？”
小阑道：“以前老师课间讲过，说有人用油画杀人。我记得当时我累了，只想休息，没仔细听。”
程致远寻思：“无论在工作中，还是在私下里，巴校长都要听金鳞的话。上次二人交谈，水平根本不在一档。金鳞要杀巴校长，除了认为他不够听话，说是能力不足，只剩一种可能——杀人灭口。假设巴校长明知金鳞调制的颜料能够致癌，却依然将画摆放在办公室里，天下不会有如此蠢人，也就是说，巴校长根本不知道颜料中有放射性物质，肖老师自然更不知情。”
想到金鳞如此狠毒，连手下都不放过，自然不会善待秦娈。脑中嗡的一响，继续想道：“十几年前，金鳞在鬼屋秘密进行实验，极大可能对手下宣传在调制能够仿制名画的颜料。手下为了帮他保密，守住利益，残忍杀害那位收破烂的叔叔。可是那位初中生哥哥又是怎么死的？”问道：“小阑，你还知道什么有关油画的事？”
小阑沉思良久，道：“老师讲过一起灵异事件，有一次外国发生火灾，屋子里所有的画都被烧毁了，只有一幅油画完好保留了下来。老师说那幅画是带着西方诅咒的。因为太邪门了，说到一半我就不敢听了，担心晚上做噩梦。”
程致远摇了摇头，道：“不是这种事。”
小阑问道：“你在想什么呐？”
程致远道：“一言难尽，你也别问了，帮我仔细回忆，有没有油画吓死人的事？”
小阑道：“没有。不过我就是因为担心油画危害健康，所以才不画的。”说完，见程致远眼神变了，问道：“怎么啦？”
程致远道：“你再说一遍。”
小阑道：“也不确定有没有害，你知道我怕疼嘛，不想生病。反正我的爱好有很多，也不差油画这一种啊。”
程致远自言自语道：“他知道油画有辐射，所以自己不画，要借娈娈的手完成。看来他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不告诉巴校长，他隐瞒了手下，自然不会让娈娈知道了。”
小阑这次听明白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冒了出来，道：“秦娈失踪好多天了……”她想秦娈失踪这么多天，没有任何线索，很可能正在某处用带有辐射的颜料作画。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怕程致远听了会发狂。
程致远道：“根据妈妈提供的交易记录，这两个月来，金鳞断断续续变卖他名下的固定资产。曹叔叔曾说过，娈娈回学校是为了求助蔚然。她听说我失踪后，误会警察不愿出力，所以才来求蔚然的。曹叔叔亲自送她离开山庄，当时没告诉任何人，连妈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荣婳看到娈娈下楼的时间，当时我尚未脱险，金鳞是华兴帮的人，如此重要关头，他居然来学校参观。”
小阑问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程致远道：“以金鳞的做事方法，跑路之前定然要销毁罪证。现在咱们国家强大了，即便罪犯逃往国外，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遣返回国，遭到国内警察逮捕。妈妈说金鳞没有案底，但没有案底不能证明他清白。受他摧残的那些女孩，都是证人。华宏社解散后，金鳞再无威胁受害者的资本，受害者忍辱含冤，岂会放过复仇良机？他提拔巴校长，却不信任此人，他担心巴校长供出他的罪证，所以冒险赶来学校，结果刚好遇到娈娈。”
小阑道：“我刚才听一位技术员说，储存监控录像的磁盘阵列全都损坏了，一定是金鳞干的。”
程致远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来过学校，刚好印证我的想法。我确信金鳞是偶然遇到娈娈的原因还有一个，荣婳看到金鳞和娈娈从楼上下来。荣婳的班级在三楼东侧，而高一年组的机房建在二楼西侧。也就是说在见到娈娈之前，金鳞已经破坏了服务器，还有一种可能，他带着娈娈去破坏的，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对了，技术员说没说什么时候能恢复数据？”
小阑道：“二姑姑说最快也得明天中午。”
程致远道：“好，你们留在学校，不要离开。打电话通知你干妈，金鳞随时可能出国，让她不要派人继续追查秦娈，去客运站、火车站、飞机场、码头蹲守金鳞。等我消息。”甩下最后一句，拔足奔向校门。
小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记牢程致远的话，回过神时，程致远已奔至校门。
小阑急喊：“哥，你去哪？”拔足去追。
等她追出校门，程致远已不见踪影。小阑心里一急，险些哭了出来，道：“你伤还没好，你……”她满心急躁，一口气没转过来，头脑晕眩，瘫倒地上。
隔了一会，她爬起来，面向程致远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你……你去哪啊……”即刻进校通知项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