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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沧海一粟

站在楼洞里,程致远用墙壁挡着身体,鬼鬼祟祟左右互望。没见有人,立刻窜出楼洞,直奔学校。

学校门口,鱼头已经焦急等待多时,见程致远终于来了,不悦道:“怎么才来啊,都快上课了,秦娈早就来了,你让我怎么放回去?”

程致远将日记交给他,道:“你想办法吧,反正这日记我没看。”

鱼头奇道:“你改邪归正啦。”将日记藏进衣服。

程致远离开许贝妮家后,心情不知怎地,忽然没来由郁闷起来,没心思跟鱼头开玩笑,道:“咱们回教室吧。”走出几步,回头看向来路,并未见到许贝妮快跑的身影,不禁担心她会迟到。

第二天早上,程致远来到班级,发现陈涛也来了,正与死党谈笑风生,再看王龙坐在教室后方,目光呆滞,表情若有所思。

间操过后,鱼头走到程致远桌旁,笑道:“喂,你猜怎么着?”

程致远问道:“怎么着?”

鱼头拿出昨日那本日记,道:“秦娈答应借我看了。”

程致远惊讶道:“你向她借日记,她答应了?”

鱼头道:“可不是嘛,她以为我要练习写作文,大大方方借给我了。”

程致远道:“那你看完告诉我吧。”

鱼头道:“你拿去自己看吧,秦娈说了,这本日记随便看。”

程致远接过日记,放入抽屉,其实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强烈的欲望想看日记,但既然秦娈不介意,还是看一看好。

鱼头问道:“昨晚我喊你下楼,你怎么不下来?”

程致远道:“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鱼头道:“那水浒卡和辣串的事……”

程致远笑道:“我不会赖账的,放心好了。”

鱼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怀疑你啊,嘿嘿,就是有点着急。嗨,昨晚我打听了一下价格,秦明的普通卡又涨价了,你猜现在多少钱一张?”

程致远道:“十五,金卡二十。”

鱼头表情现出惊讶,道:“内行啊,你知道还答应给我。”

程致远道:“中午你来我家,我把卡片都送给你。”

鱼头笑道:“别闹,我就要属于我的那份。”

程致远道:“我不想攒了。”

鱼头道:“别啊,你要是心疼,我就不要了。”

程致远道:“我觉得我也该成熟一点了,不能总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些卡送你以后,我就不再攒了。”

鱼头道:“我可以帮你保管,等你改主意了,请我吃辣串就行。”

程致远本来也有些舍不得,道:“那样也好。”

鱼头道:“那我中午去你家取。”

中午,程致远将辛苦积攒的水浒卡、三国卡、封神卡都装在透明塑料盒子里,整盒给了鱼头。鱼头美滋滋抱着盒子离开,背影都显露出兴奋的意味。程致远目送他走下楼梯,长长出了口气,心情如释重负。等他关上门,又开始后悔了,觉得这样做实在太轻率了,便宜了鱼头不劳而获。

傍晚,程致远吃完晚饭,坐在床上,后背倚着被垛,借着台灯的光亮,翻看秦娈的日记。

从第一页开始,每页都充斥着蝇头小楷。秦娈字如其人,笔迹娟秀,灵气十足,可惜内容拖泥带水。谁借了她一支笔未还,她如何获得少年宫绘画杯一等奖,所有大事小情,秦娈均孜孜不倦记录在册。与其说这是一本日记,倒不如说是一本账簿。

程掌柜查账一般审阅,才只看到第三页,已觉头晕眼花,被迫施展一目十行大法,寻找关键字眼,有选择性地阅读。

程致远平时看书,偏爱惜字如金的作者,因为这类作者甘于付出辛苦,往往语句精炼,表意准确,文辞诙谐,值得反复斟酌。偏偏秦娈的文风与流水账一脉相承,但求详细,不求其它。

程致远读到日记一半时,不禁暗暗佩服秦娈,居然能写出这么多废话。他想按照这种写法,秦娈若能活到一百岁,日记只需写到五十岁就可以停笔了。因为前五十年记录的内容,足够打发余生时光,而且绰绰有余。

他越看越是失望,耐着性子将日记看完。通览全篇,日记中只有两处与他有关,一处是他将比赛奖品香皂捐给班级,至于比赛获得第一名的事,秦娈反而一字没提。另一处是有一次他拾金不昧,在操场捡到五元钱,主动上缴班费。这两件事秦娈给出相同的评语:“程致远同学为班级做出了贡献。”

相比程致远,鱼头在日记中登场的频率还更高些,一共七次,陈涛紧随其后,共计六次。程致远黯然合上日记,夜已深了,望着窗外,心中有股无处话凄凉的感觉。他想:“原来在秦娈心里,我不过是沧海一粟,连陈涛也不如,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人在悲伤之际,胃口总是极佳。程致远自伤自怜了一会儿,肚子突然叫起来。他抓起桌上一张米饼,大口咀嚼,吃的时候脑子里一时想到小阑,一时想到许贝妮,打定主意,这周末去看望小阑。等他吃完,肚中有食,心中不慌,睡意袭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周六上午,程致远先去公园向郝爷爷请假,然后乘公交车去往光明山庄。这件事瞿燕是知道的,本想同去,程致远执意不让。

光明山庄在营城西南方向,远离市区。程致远倒了两辆公交车,最后在距离山庄两公里外的终点站下车,徒步走向山庄。

小阑没有提前接到通知,程致远进入山庄时,她正在厨房学习调制香料。曹管家接到通报,亲自迎出。程致远见他便问:“曹叔叔,小阑呢?”

曹管家道:“少爷啊,您怎么亲自来了,多远啊,累着没有啊?下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派车去接你啊。”

程致远道:“我不累,谢谢叔叔。”

曹管家右手搭在程致远肩膀上,引他走向主楼,道:“阑儿最近在尝试烹饪,正学着呢。来,咱们先到里面坐坐。前天到了一批临海蜜橘,连皮都可以吃,味道特别好。三小姐特别吩咐我,让我留个儿大的给你,我还想你这几天如果不来,我就派人送过去呢。”

程致远道:“谢谢曹叔叔,桔子就不吃了,你让小阑过来吧,我有话对她说。”

曹管家答应一声,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啦,阑儿听说你来,肯定马上过来。”

程致远见距离主楼还有二十几米,当即站定,道:“曹叔叔,我是专程来找小阑妹妹的,别人我不想见。”

曹管家俯下身子,低声问道:“不见你姑姑了?”

程致远道:“今天不见了。”

曹管家想他独自到来,定是有悄悄话要对小阑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亲自去告诉阑儿。”

过不多时,小阑从飞禽馆方向跑来,问道:“致远哥,你怎么自己来啦?”

程致远道:“小阑,我想带你去学校参观,你今天有空吗?”

小阑笑道:“我每天都有空啊,什么时候去?”

程致远道:“现在好吗?”

小阑道:“好啊。”这时曹管家走过来。

程致远道:“曹叔叔,我和小阑出去一下,麻烦你转告姑姑。”

曹管家道:“好,我马上备车。”

程致远道:“不,我们不坐车,走路过去。”

曹管家略微迟疑,道:“稍等。”拿出手机,打给项云。

项云正在房内办公,听说程致远来了,正要下楼相见,却接到曹管家的电话。她接起电话,问道:“曹叔,什么事?”曹管家将情况说明。

项云想了想,道:“没关系,由着他们吧。”

曹管家捂住话筒,背对着程致远和小阑,压低声音道:“三小姐,两个孩子出去,叫人不放心啊。”

项云道:“没事的,不要多说了,让他们去吧。”

曹管家暂不挂线,转过身去,问道:“少爷,您打算去哪儿?”

程致远道:“暂时保密。”

曹管家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程致远道:“也保密吧。”

曹管家笑道:“少爷,您可让我为难了。”从兜里拿出另一部手机,道:“这个你们拿去,如果累了,不想走了,或是有别的需要了,随时打电话通知我。”

小阑走上一步,将手机接过,放进衣兜。程致远道:“咱们走吧。”二人离开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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