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麻烦大了呀。”
“真的麻烦大了吗？”
皮特和他的老领队一同在街边的墙上张贴着宣传单，宣传明天的“地下拳王赛。”每月一度的地下黑拳赛，这次被博古派恩亲自接管，用来作为自己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舞台。城里有发言权的人多半都会前去，包括肯特，他们都相信这会是场精彩的拳击赛，但他们更期待的是到最后更为刺激与血腥的单方面虐待，尽管对象尚未可知。其他陆军士兵今天也都留在基地休息，开派对为博古派恩提前庆祝并助威，而自己身为宣发部的人，只能顶着烈日在这边负责给他们去招揽人气。
“怎么没有麻烦？你真的忍心看那人被打死？你好好想想，他那天可是打伤了近十余人啊，博古派恩怎么会放过他，必定会下死手的。”
“但是，领队啊。那人既然打得赢十余人，那为什么你就认定他打不过将军呢？”
“这不是废话吗？普通人怎么能和能力者抗衡呢？你可别以为自己运气好到能遇到那种天选之人，以我的经验告诉你，不可能的。”
他们这么说着，突然感觉脚边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面向没那么邋遢的流浪者，正待在阴暗处歇息。
“无关人员需要回避吗？”
“没关系，我们张贴完东西就走了。”
“那就是说我是有关人员咯。”
皮特对照着传单上的简易绘图，靠着那锐利的目光，认出了戴伦·科拿特。
戴伦在事情传遍全城之前拜托旅馆的老板转告了尼克自己的想法，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他选择离队，并且愿意承担一切的损失，包括开除出小队的处理。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正确之举。
皮特在征得老领队同意后，自掏腰包给戴伦买了食物与啤酒，他们也暂且在那阴凉处休息了一段时间。
“好吧，我承认把整个马劳支部的人全揍一顿是个蠢主意。”他以此别扭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皮特也坐了下来，尽管他上个月也已经成年，但还是改不了以往偷偷躲起来喝啤酒的习惯，他和老领队以一包烟为交换，换来了自己一天的假期，同时也保证了任务的进行。
“你…是对陆军，我是说马劳支部，有很大的意见吗？否则，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外乡人会心甘情愿地涉事如此之深。”
“确实有很大意见，大到得靠全揍一顿才能解气。别在意，我只挑该揍的人揍，比如那种一摸口袋就能找到点百姓血汗钱的那种家伙。不过我如果打赢了博古派恩·桑托斯，他们可能会赶在我去找之前就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他的一言一语中都透露着自信，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胜利之后的战果。皮特本来还想提醒他不要这样自大做起白日梦，但每次这么想着，看着戴伦那结实得快和自己大腿一样的手臂，还是把想法咽了回去。
“所以，你很讨厌陆军吗？”
“怎么可能，如果我真把他们当害虫看了，我连瞥都不想瞥一眼。但就像我说的，如果真的靠揍一顿可以解决问题教他们重新做人，我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那我懂了。就像老父亲看待自己那调皮的孩子一样，真因为深爱才会表现得严格。好酷啊，就像救世主一样。”
“你想得这么多吗？我就是…单纯觉得该这么干，罢了。但我好歹也在诺顿老头面前发过誓，对待陆军的问题得当做对待自己的身体问题一样。我既然敢在大庭广众那边说那种话，那也自然而然要重拾起这责任的担子吧。”
“你还见过司令本人吗？真叫人羡慕。明明我或许还算是你的前辈，却感觉你在各方面都碾压了我。不过也是，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也不会在这宣发部连呆两年了。真是的，因为这身高，我还常在路上被别人误以为是偷了陆军衣服的小屁孩。啊啊啊！好烦人啊，可以的话你帮我把那些人也揍一顿吧!好不好？”
“你真的是陆军士兵吗…算了，无所谓。我的确听说你们的领主也不是什么好家伙，但对付那家伙我着实属于理亏的一方。再怎么说我也是学生，基本的阶级地位知识还是懂的，加上我的作风就是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尽可能地少给自己留麻烦。所以我就先帮你们解决陆军的作风问题，剩下的还得靠你们自己的努力了。”
“你可真是对自己有信心啊。路过的人或许还以为你已经把博古派恩踩在脚下了呢。不是代表我不相信你，但是我觉得你说得话不是那么能令我信服。”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吗…不过我也确实不会把那家伙踩在脚下，痛揍他一顿到他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后就给他点面子让他自己离场吧。”
“这…诶，对了，既然陆军现在正在大吃大喝的同时也没有完全忘记练习备战，那你不如也去锻炼一下找找手感，毕竟明天怎么说也是正式的拳击赛，如果因为犯规而不是实力问题而失利，你也肯定会感到很不爽吧。”
仔细一想，并没有反驳与拒绝的理由，于是两人攀谈的地点就这样自然地从小巷转移到了拳馆。
“能不能来帮我一把？木桩我一个人有点搬不动。”
“不需要木桩，那种不会反抗的物体，只能单纯地用来发泄用。训练的话，还是得活着的生物才适合啊。”
“诶诶，你可别指望我来陪你训练噢。我这脆弱的小身板可吃不消你一顿毒打，为了看你打一架而赌上自己的命可太不值得了。”
“没那个必要。我的意思是，你来发起进攻，我只会单方面地抵抗或是回避，仅此而已。”
“所以折腾大半天你居然只是想练习挨揍的感觉吗？”
“既然无法从对手身上找问题，那就争取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话是这么说，皮特在两个小时后，才真正意义上地正面击中了戴伦并成功让他感到了一点痛觉。
“喂，你知道博古派恩那家伙，似乎是能力者吗？”
“怎么了？”
“什么叫怎么了？那可是能力者诶！老人家都说那是前生有功绩的象征，死后也会成为天上星辰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能力，但好歹得有点敬畏之心吧。”
“如果像他那样的人都能成为星辰，那天上的星星恐怕要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多了。啊，我没怎么学过天上的东西，难道说真的有那么多吗？”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不过，你再怎么强也终归是凡人吧，面对能力者多少肯定是会吃亏的，何况这里就是那家伙的地盘，他肯定会偷偷利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换来利益的。”
“那与我无所谓，我所要做的就是全力备战，只要这样，不论输赢，我都觉得对得起自己。”
城中的大钟敲响了，提示现在太阳即将下山，即对明天比赛的押注从现在开始了。
“尼克，你真的不打算去找一下戴伦吗？”自从昨天戴伦没有回来后，多雅一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兰伯也没有办法去帮她排忧解难，毕竟因为自己昨天捅出的篓子，尼克也暂时禁止自己外出了。
“不需要，也就一两个晚上而已，那家伙能照顾好自己。不过，你提醒我了，我该去给明天的拳赛下注了。相信我，这次只要成功了，我们接下来的旅途就发达了！”
“下注？你…要把这几天赚到的钱都拿去…”
“那是当然，大概八成投给那个将军吧，能做到将军这个位置的多半都有点能耐，戴伦那家伙也留个两成吧，说不定赔率会极其离谱，靠这两成都能远超那八成的收获了。”
“你…这么不相信戴伦吗？”
尼克的脸阴了下来。
“相信和信任的区别，不需要你来教我。”
格兰治敲了敲肯特房间的门，透过缝隙看到肯特正在陪爱犬玩耍，悬着的心终于轻松了不少。昨晚肯特一回城堡就大发雷霆，为了防止他耍脾气而四处破坏，格兰治就干脆把他领到了平日供他锻炼的地下室。然后肯特当着他的面，硬生生地踢断了三根木桩，直到最后出于激动而一拳打在了新的木桩上而疼痛难忍，才暂且止住了当晚的闹剧，虽然回了房间后也还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少爷，需要我去帮您下注吗？”
“啊，当然，我身为领主，那在这种事关面子的事情上面可绝不能吝啬。拿上一万克托，全部押给博古派恩，还要当面告诉他我对他是如此的信任，让他记得获胜之后要好好招待一下我。”
“明白了，少爷。”
关上门后，格兰治的脸色十分难看，附近拖地的女仆只是轻轻一瞥便惊慌失措，深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导致，直到格兰治摆摆手招呼她先走开才得以安心。
“博古派恩…你这混蛋到底有什么能耐，敢牵扯上霍克蒙德家，高贵的贵族子嗣怎么能和你这流淌着婊子血液的地痞流氓同流合污。啊…对，押注，押注，戴伦·科拿特，全部都指望你了，给我狠狠地揍，狠狠地揍，拿出你家老大爷那昔日的风采啊。”
于是乎，一会儿时间后，押注处的负责人招待了怒气冲冲的格兰治，然后用颤抖的手接纳了他押注在戴伦身上的两万克托。
“终于找到你们了，怎么还真的动起手来了。”
老领队结束了一天的任务，带着新买的啤酒过来奖励训练了一个下午的两人。
“谢谢您啊，领队，下次我也会找机会给您代办的。”
“没事没事，反正一想到明天就能赚大钱了，稍微卖点力也无所谓…啊，皮特，能不能过来一下。”
皮特好不容易挺直了腰板，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戴伦倒是很擅长身体调节，直接倒头就遁入梦乡，可听到声响也能随时恢复清醒。
“我待会儿要去下注了，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押点自己的零花钱。”
“押钱是当然会押的，不过，您觉得怎么分配比较好？”
“分配？你居然问的出这种问题吗？我问你，血肉之躯怎么和能力者抗衡？何况那家伙还是野兽方面的天赋，对身体的加强可是最为明显的。”
“诶，您知道将军他的天赋种类吗？”
“当然知道了，你以为我呆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懂吗？那家伙就是个活脱脱的刺猬，生起气来还能把衣服后面扎几个洞的那种。你想嘛，哪怕那些打猎的人将刺猬抓到手了，也有不少人因为那刺的缘故选择了放弃。那换到明天，还用的是他们提供的拳套，使诈观众也看不出来了。那么我问你，如果你是他，你的对手每一拳打到你身上都是重击的同时外加刺骨的疼痛，哪怕你真的意志力很坚强能扛得住他的攻击，你又拿什么去反击呢？更何况那家伙现在好像连对方是个刺猬人这一点都不知道，除非他感觉不到疼痛，否则我真的想不到他到底能有多少胜算。”
皮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一边陷入了深思。
“那我们至少该告诉他吧。”
“如果你想以赚钱为目的，我建议你不要。你如果告诉了他，他也会偷偷做点防范措施，到时候这就真的成了赌博，可你要是选择保持沉默，那这就是赤裸裸的淘金。当然我不会阻止你，我说着能赚大钱也不会投入太多的钱，你还年轻，如果实在是忍受不了良心受谴责，那就去告诉他吧，至少能稍微让比赛变得公平一点。”
皮特不擅长自己做决定，他早就习惯了服从命令，至少他觉得，老老实实地活在他人所制定的规则中，能保证自己平凡的生活吧。
但是，这样令人感到舒适的平凡生活，必须建立在自己还是个心地善良光明正大的好孩子的前提上。
“喂，戴伦。”
陆军基地中举行了一整天的派对总算收摊了。
“说实话，我还蛮感谢那个小子，没有他，我们哪来的一天假期可以这样完完全全肆无忌惮地潇洒。”
“你的眼光也太狭窄了。要我说，他不但能让我们明天大赚一笔，还能刺激观众们，让他们支持我们去举办更多的这种公开拳赛。”
“好家伙，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陆军基地里满是这种欢欣的声音。
博古派恩在训练房内休息，虽说所有人都觉得他胜券在握，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过于懈怠。他还会保证自己基本的训练，毕竟明天自己不是奔着赢去的，而是要以对手的尸体为最终目的。
“我要你调查的事有进展吗？”他问道一旁前来递水的副官。
“查到了，先前确实有名阿斯达克的学生受到司令亲自接待，并以纸面承诺了可以在任何时候，只要他能保持当时的身体素质，就能直接获得陆军的将领军衔。”
“那么，那小子应该不是一时兴起说的胡话。甚至有可能是本部派他来视察我们情况的，那样的话我就更要保证这家伙得留在这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明白。我们已经重新为您定制了全新的拳套，您可以随意地使用您的能力并可以保证不被观众及对方看见，外加我们的规则里没有中场休息，您大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搞定，这样我们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体面’地去休息。”
“那就是最好的！最后，以防万一，确定那家伙是没有天赋的凡人吧。”
“确定过了，没有任何的天赋档案记录，似乎还是热爱肉搏的德罗维亚人。”
“很好，就让我看看他明天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上场吧。哪怕是名震天下的安德鲁希斯，也不曾在对抗‘神明’的战斗取胜，而只是靠着自己的那动人的精神才换来的五世领主之位。那么，就看这个来自阿斯达克的小子，有没有机会去像那家伙所说的，‘并肩神明’吧。”
皮特走近了擂台，轻轻敲了敲地面，戴伦就腾的一声地鱼跃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便恢复了清醒。
“喂，我打听到博古派恩的能力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种事情还需要做心理准备吗？简单的擂台赛只需要面对不就够了。”
“你稍微现实一点吧！那家伙就是个人形刺猬，那种打你一拳，拳头上的刺就能把你扎得鲜血直流的那种。我可以理解你胆子比较大，但如果他不打算公平公正地交战，那你也没必要这样老老实实地面对啊。”
“很感谢你的信息分享，我会注意，但不可能耍小聪明。”
“这不叫耍小聪明，就算是，那也是他违规在前。”
“不论先后顺序，但凡使诈，就是在玷污公正的比赛，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我也靠着特殊准备的防护方式打赢了他，我也不会感到一点点的喜悦。真正的战斗，是双方意志，肉体，智慧的交锋，这不是仅仅靠着能力或是装备就能改变的。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他，才能让我感到这是一场有意义的战斗。”
“但是，问题是，你拿什么赢他？”
“我的朋友说过，在他人质疑你的时候，要出于愤慨地努力去挑战自己，而在他人赞扬你的时候，要出于谦逊地自觉去质疑自己。”
“这…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只会对你的情报表示知情，但不会做任何的调整。何况他只是单纯的野兽能力者，哪怕他是诸如烈火一类的元素能力者我都会向飞蛾扑火一样地冲上去。”
皮特无奈地摇了摇头，耸了耸肩以表放弃。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事到如今，我也必须得返回以尽我的义务，为博古派恩加油了。除了祝福，我也帮不到你了。”说完，他就向着挥手招呼他的老领队所在的大门走去了。
“小子。”
“我叫皮特！”
“皮特，我叫戴伦·提奥伦多·科拿特。”
“那么，提奥伦多爵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至少在我回基地前，还说不定可以帮点你什么。”
“请记住。满足于现状的人，是无法站在巅峰之上的。”
“很励志的一句话，但我并没有那么高远的理想。”
“我也没有，”戴伦说道，“我是以挑战这些站在巅峰上的人而生的，暴力的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