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姓黄，那该姓什么？诸子百家，所姓不尽相同。是姓李，姓王，姓宋，还是姓……陆呢？
“天子姓什么我不甚在意，阿恒，既已知是梦，就不必介怀了。我想看到的，只是你安好罢了。”
“那个梦里，苏哥哥丢下了我，丢下了所有人，再也没有回来。”
苏子宸把脉的手一滞，有些失神的靠了回去。
“子宸在这里发誓，从今往后都不会丢下阿恒。只求……”
只求阿恒不要丢下他就好了。
不知行了多长时间，马车总算是停止了颠簸。清恒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宅子，门外荒草萋萋，一条曲径通幽，用衰败形容是恰好不过的。
“当年陆将军被奉为铁娘子，可谓是血骨铮铮，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半生漂泊在战场的人，最后竟被夫家逼得走投无路，以自尽来结束一场闹剧，也是令人可惜。”
“世事难料罢了。姑姑当年，也曾有过美丽的幻想。”
“的确。”苏子宸说完，摸索着先清恒一步叩响了禁闭的大门。
门响了数声却没人答应，清恒和苏子宸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破门而入，大门却缓缓的从里面被打开。
不是黑衣，不是红衣，是一身的粗布滥衫，少年眉眼依旧，然而气质却完全不一样，陪伴了他千年的四喜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自透风雅。
清恒仔细的盯着面前的四喜，一根木笄将凌乱的头发随意束起，低头无语，瘦骨嶙峋，好似一阵风就会吹走他一般。
“苏君，小姐。”四喜看了来人，涣散的眼神稍微有了光彩，于是动作迟钝的欲要磕头问好。
“不知道是小姐和苏君到此，四喜晚来，还请小姐和苏君恕罪。”
清恒不敢置信的蹲在地上与四喜平视，一字一句开口。
“四喜，我、是、谁？”
“小姐。”
“四喜，我到底是谁？”
清恒刻意提高了嗓音，目光禁扣四喜，生怕错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小……”四喜刚说了一个字，清恒猛的抓住了四喜的衣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除了小姐，我还是谁？”
除了小姐，她还是谁？她不信四喜不知她的身份，她是眷恋亲情，眷恋温暖，可是不代表她糊涂，一千多年，她本就多活了那么长时间，她怎会不知？既然在这个世界里清恒是她，那么四喜也必然不是幻化的四喜，她在赌，原本她即使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然而真正见了四喜后，她心虚的一成也快没了。她一面希望四喜记得她，一面又怕四喜说出来她是山君，她永远这么矛盾。“小姐，何必执拗于真相？这样岂不是更好？”
四喜拨开了清恒的手，目光冷静的好似一潭死水。
“四喜很喜欢现在这样，小姐难道不喜欢吗？已经失去了一次，还要再失去第二次吗？”
“你……”
清恒又惊又喜，她猜对了，四喜记得一切，可面对四喜的质问她犹豫了。
苏子宸早在清恒询问的时候就自觉的让小厮搀扶着回了马车。清恒远远的看着那马车，却再难说一句话。
“陆大人陆夫人都还健在，你的苏哥哥还在，你是陆家的小姐，或许再过一两年大人便会将你许配给苏君，不好吗？你也不必去报仇，不必伪心的杀人，不必在他人面前强颜欢笑，不必忍受上千年上万年的孤独，甚至百年后你会儿孙满堂，这样，不好吗？月姖山真的好吗？九重天真的好吗？”
四喜咄咄逼问，眼神越发清冷，清恒看在眼里，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那么，像现在这样，羸弱不堪，半身残疾，任人践踏，你真的愿意吗？”
“四喜，愿意。至少……现在的我……是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