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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里洋场成孤岛

国军撤退 民气消沉

群丑蠢动 袍笏登场

狐群狗党 初期汉奸

繁盛地区 人头高悬

人口突增 空屋皆满

战争挫败 租界繁荣

前方浴血 后方作乐

家家储粮 米商发财

首都沦陷 大肆屠杀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月三十一日,八百壮士奉命撤出四行仓库。淞沪区域的战事,自此告一段落,但是南市的守军还没有撤退。直到十一月五日,日军由金山卫登陆。六日又有一支军队,由杭州湾登陆,包抄了南市守军的后路。到了十一日,守军绕道京沪路线,撤离上海,在南翔布下了一道新防线继续作战。

上海旧称十里洋场,也是外国人心目中的“冒险家乐园”。这一次的战事在最初两月,局限于闸北一个地区,东面的浦东,南面的南市,西面的虹桥路(今淮阴路),一向由国军守着,没有动摇。到了南翔防线部署完成之后,上海四周都被日军侵占了,只有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两块地方幸获独存,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

国军撤退 民气消沉

国军撤离淞沪,租界上就不再听到炮声枪声,本来慷慨激昂的民气,也突然之间消沉了下去,大家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不知来日大难,要演变到什么地步。

这时候,上海市民对自己的今后命运,作出许多打算,有各种各式不同的想法:

大部分的人根据上海历次受到战争的经验,认为租界总是安乐土,“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可能京沪线的战争,会像“一·二八”时期随时可以停下来,或是进行一场有条件的讲和。

小部分人,认为会“长期抵抗”下去,租界虽然能相安一时,但是一旦日军不顾一切地闯到租界上来胡作非为,也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无数与党、政、军有关的人,都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从租界到国军的后方,最大的一条通道,就是由上海到杭州。凡是没有钱而又怕战祸波及自身的,都向浙江方面逃,逃出去的人数,前前后后也有二三十万。

那时节租界黄浦江中还有几艘英商的太古、怡和轮船,定期来往,有钱又有办法的人,都乘搭这批船只逃到香港,但是人数不很多,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杜月笙领导的许多上海工商界人士。

宋子文曾经开出一张名单,凡是与政治有关的人物,每人分送所需要的轮船船票,要他们离开上海,再坐飞机到后方,免得将来受日本人的利用。据说这张名单一共有四百多人,包括俞鸿钧以下许多大小官员。

军界中人,凡是退休在租界上做寓公的老军人,亦由当局分别致送路费,要他们各奔前程。只有若干别有用心的人留着不走,如老军阀周凤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被暗杀。

一般与党、政、军无关的市民,绝大多数还是留在上海,这许多人认为租界的防范还是可靠,而且既与党、政、军无关,更没有逃难的必要。何况久居上海的人有一种心理:“出门一里,不如家里。”就在这种心理之下,上海租界上还是有着四百万的人口。

在这时还有那么多的人口,不但房屋奇缺,屋租飞涨,而且一切食用杂品,来源少而用量大,各行业的生意,在奇货可居的情况之下,比平时更容易赚钱,好多难民向四乡跑单帮,来来往往赚钱,因此无形中添了不少小康之家和暴发户,大家称其为“发国难财”,国难越大他们发财亦愈多。这类人自然不想逃离上海,而且还希望永久乱下去,那样他们的财源可以日增月盛。

这时不少人感到非常苦闷,大家都想找寻刺激,于是娱乐场所的生意利市百倍,最显著的就是舞厅。本来租界上的舞厅不过十多家,到了这时,好似雨后春笋一般平添了几十家,不但晚间有晚舞,下午有茶舞,中午有餐舞,最奇怪的是有几家舞场还举办“晨舞”,竟然一清早就有人在这些舞厅开始蓬嚓嚓地跳起舞来。

除此之外,有一部分人,认为这场战事,中国没有什么希望,不声不响钻头觅缝地找门路去当汉奸。

群丑蠢动 袍笏登场

日本人在八一三战事爆发之前,已经收买了许多汉奸,从事破坏活动。初期被吸收去的人,很少知识分子或知名之士,即使是正当商人,也不肯为虎作伥、认贼作父,干这些勾当的只是一批地痞流氓。

日军占领了上海东郊各乡各镇各县之后,所到之处都出现了所谓地方维持会。这些组织起不了大作用,只能欺压同胞。等到接收了整个浦东一区之后,日军就想到要组织一个上海市政府,同时还组织了一个类似党部的群众机构,定名为“新民会”。会员多数有手枪,所以最初的一个时期,都是新民会的世界。日本人的想法虽很周详,但是附和的人,多数目不识丁,只会贩毒或是些一向从事杀人越货以及盗窃的下流分子。

日本人给上海市政府定了一个新名称,叫做“大道市政府”。这“大道”两字,是根据《礼记·礼运篇》之“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而来的。就字面来看,他们认为可以博取中国大部分老百姓的拥护,但是一经发表,中国人都笑起来,因为“大道”两字的读音,同于“大盗”,认为大道市政府,就是许多大盗组织的市政府。

大道市政府市长的人选,完全由日本人支配,选了一位苏锡文当了市长,袍笏登场,可是这个市长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到了后来,才知道苏锡文是一个台湾人,因为他肯听话,又精通华文华语,所以被看中了当上大道市政府的第一任市长。市政府设在浦东的东昌路。

第一任警察局局长卢英,虽说本来是南市警察局的侦缉队长,但也声名极坏。他的工作,就是捕杀良民,凡是不肯和他同流合污的,即被指为抗日分子,要捕要杀,为所欲为。

我有一个老朋友,本来是卫生局的一名小职员,平素很爱杯中物,从前常跟我到高长兴酒店饮酒,彼此无话不谈。在战争时期,好久没有见到他。一天,他忽然带了四色礼物来送给我,而且衣饰煌然,气宇轩昂。他告诉我,他已经当了大道市政府卫生部门的高级职员,奉命来和我打交道。我听了他的话,心里觉得很不自在。我说:“你什么事都可以做,何以要在大道市政府中当一名‘小道’呢?”我的语气实在是说他在大盗之下当小盗。他也明白我这句话,当堂作了一个苦笑。他说:“只为了要吃饭,为了要活命,什么事都要做一下。老朋友,请你不要取笑。”我说:“做这种事并不是单为吃饭活命,老实说,总有一个野心,想靠此发一笔大财,所以才肯落水。”他说:“真是给你一语道破,但是时势转变,老兄也该跟着潮流走,逆流而行是走不通的。”我说:“对!对!做这种事情的都是聪明分子,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你老兄的人生哲学。”他听了我这句话便说:“你的话是讲得透了,但是归根结底,一个人总想发财,所以才走上这条路。”我说:“一个人有了财,还要有势,有了势可以满足一切欲念,现在归附到这一个圈子里,是最能倚财仗势、作威作福的。”这些对白虽很简单,却可以代表当时所有汉奸的心理。

狐群狗党 初期汉奸

日本人在上海收买的汉奸,初期是一些无恶不作的流氓,最有名的是常玉清。他是一个不识字的旗人,生长在南京,所以能说一口南京话,手下有一千多个徒弟,都是窃盗绑匪和打家劫舍之流。他是一个痴肥的大胖子,拥有许多不义之财,但是没有职业,恐怕被人轻视,于是就在北泥城桥平乔路口开了一间规模很大的浴室,用“大观园”三字作为浴室的名称。这间浴室,每天自早到晚,总有三四百人出入,在浴室内大家都是袒胸露腹肉膊相见,本来没有什么稀罕,但是用“大观园”为名,稍有知识的人看了都为之失笑,认为这个命名的人,颇有些幽默感。

日军方面给他一个使命,就是在闸北各地段,预先租了好多房屋,他的徒弟们就潜伏在那里,在战事最激烈期间,负责燃放真假信号弹,供给日军作为攻击目标。对日军来说,他确实有些作用,这种信号弹在夜间红红绿绿,直射天空,令国军心理上受到很大的威胁,苦于这班小汉奸,东流西窜,不知从何查起,一时也真奈何他们不得。

直到国军撤退之后,日本人论功行赏,常玉清成为日军旗下的红人,终日盘踞在日本军部所在的北四川路“新亚大酒店”中。他占着一间办公室,声势不可一世。

日军培养出来的汉奸,大都是这一类流氓,文人极少做他们的走狗。只有一个知名的人物叫余大雄,他本是日本留学生,最初在望平街的《神州日报》社担任日文翻译,但是当时的中文报,很少采用日本的特写稿件,而且该报日出一大张,篇幅很少,余大雄无法发挥他的才干。于是他建议每三天出版一张小报,夹在《神州日报》中附送,名称用“晶报”二字,这是表示三日一次的意思。《晶报》编得很精彩,渐渐改为独立发行,销数竟远远超出《神州日报》。《晶报》着重社会上的内幕新闻,执笔的都是一流文人,如张丹斧、钱芥尘、袁寒云、毕倚虹等。余大雄善于奔走拉稿,所以这张报纸办得有声有色,人家替他题了一个外号,叫做“脚编辑”。

从前的小报畅言无忌,对个人隐私,或显或隐地尽量揭露,《晶报》常有惊人的消息,所以销数日广,达到数万。

余大雄这人工于心计,表面上从不暴露轻狂嚣张的姿态,他又善于理财,常常为了一篇揭露社会名流的稿件,敲上一笔竹杠,数目不大是不要的,尤其是贩卖烟土或是走私方面的著名人物,给他按月发津贴,因此他早已成为一个殷富的报人。

他因精通日文,早和日本人拉上关系,待到八一三炮声一响,若干报纸都停顿下来,他就潜入新亚大酒店,替日本人做工作,这是日本军部方面红极一时的文人。

常玉清是个粗人,既不会写,又不会讲日本话,一切要靠余大雄传译。因为利益上的冲突,常玉清对余早已怀恨在心。一天晚上,常玉清的徒弟用一把小斧头,就在新亚大酒店的浴室里把余大雄砍死了。这是上海人在战争期间第一次听到的新闻,足见当时汉奸之间,相处也是很不容易的。

繁盛地区 人头高悬

本来日本人蓄意培养许多文人,由庚子赔款中拨出一笔很大的数目,在上海开设一间大规模的“同文书院”。庚子赔款的数目极大,由于清朝在庚子事变中战败,被迫订立城下之盟,每年赔款给八国联军的各个国家,由海关的关税中拨付,从来不曾中断。后来美国首先提议用这笔款项创办清华学校、协和医院等。接着英国、法国也把赔款拨作各项文化事业。日本人把赔款用作侵略性的各种文化设施,如“同文书院”之类。

照例来讲,同文书院的毕业生,个个都是日本栽培而成的亲日分子,可是结果却适得其反,只有一部分愿当日本人的翻译,或在日本商行中做职员,大多数尝够了日本人苛刻相待的滋味,竟一变而成抗日分子。

国军退出淞沪区后,日本人对租界当局还相当尊重,轻易也不到租界上来横行不法,所以租界上的华文报纸,论调始终是坚决抗日,对汉奸毫不留情地大张挞伐,因此报纸的销数就越来越大。

日本军部,也办了一张华文报纸,名叫《新申报》,因为当时上海有两大华文报纸,一张是《新闻报》,另一张是《申报》,他们就以这两张报纸的名字,各取一字,名为“新申报”。可是销路不出虹口,初期在租界上是买不到的,只有少数小汉奸,拿着报纸到人家拍门而入,硬销一份而已。

这时节,《新闻报》、《申报》的态度,虽然反日,但并不激烈,倒是无数晚报每天一到下午四时,各种极刺激的红色头条新闻,不是说国军如何英勇,就是说日军如何惨败,震撼人心,力量极大。当时最激烈的一张晚报,叫做《大美晚报》,其次是《社会夜报》等。

《社会夜报》的编辑方式是信口开河,所以上海人叫它“野鸡报”,主办人叫蔡钓徒,是上海浦东周浦人。他虽说是文人,事实上却是一个文氓,整天和许多歹徒混在一起,谈吐粗俗,行动乖张,我本来不认识他,仅不过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我行医为业,各阶层的人都有相识,当时上海有一个女相士,叫做菱清女士,姿容娟秀,谈吐文雅,但是身体瘦弱,常请我去看病,我总在出诊将完之时,最后才去菱清家中。她家地处三马路(今汉口路),是交通的中心,加上她好客,交往的都是一时的名士,我到她家中,她总是请我在烟铺上坐下,虽然我不会吸鸦片,但是几位老师都有此癖,所以横在榻上一躺,谈话时觉得极为舒服。

一天,我正躺着与名画家交谈,忽然进来一个粗鲁人物,菱清的母亲开口就说:“杀头的!你又来做什么?”那人说:“今天囊无分文,要问菱清借二十块钱。”于是菱清的母亲,声声叫着:“杀头的!你来总没有好事。”一面骂一面把钱给了他,但这个“杀头的”并不就走,还提起电话叫了一碟蛋炒饭,据案大嚼。

那个“杀头的”吃饱了之后,菱清为我介绍:“这位就是蔡钓徒,我母亲说他这个‘杀头的’,将来总不得好死!”我微微一笑,由此开始就认识此人。

隔了不过十天,蔡钓徒到我诊所来。我问他:“有何见教?”他说:“今天实在经济困难,《社会夜报》连买白报纸的钱都没有,想来想去,你一定肯帮忙。”我说:“也好,我借二十块钱给你。”他眼睛一瞪,面上横肉都暴露出来,说:“《社会夜报》销数成万,你想拿念只洋(沪语之二十元)来打倒我?”我一看形势不对,便说:“不问你白报纸要多少,我把今天诊金收入,分一半给你。”他一听这话,形势才缓和下来,拿了钱就走。

隔不上三天,他竟然又在我门诊将毕时,等在候诊室中。我心想长此以往,不胜其扰,便对他说:“今天再给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我的隔壁就是老闸捕房,探长尤阿根曾经告诉我,要是有人来滋扰,只要打电话给他便是。”蔡钓徒一听见“尤阿根”三字,顿时默不出声,接过我给他的二十块钱,郑重地说:“我再也不来了,但请你在尤阿根面前不要提起这件事。”从此我就不曾再见过他。

蔡钓徒办的《社会夜报》仍然每晚出版,头条新闻很够刺激,但是十之八九出于虚构,不是骂上海名流私通敌人,就是说日军败绩,虽然多数出于杜撰,但是有时也有些真实新闻,别的报纸不敢登,而他竟然全部刊出。

就在日军军部占据新亚大酒店的一段时期中,《社会夜报》突然停版,在停版三天之后,上海忽然爆出一件大新闻,说是在法租界薛华立路(今建国中路)法院附近的电线杆上挂着一个骇人的人头,从早到晚围观者成千上万,当天大家都不知这个人头是什么来历。

人头出现的次日,《时报》用红色大字刊出一个大标题——《蔡钓徒砍头》,这一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是蔡钓徒的头颅。

究竟蔡钓徒被谁砍了头呢?报纸上只说由虹口方面运来。于是读者纷纷推测,有人说他骂日军骂得太厉害,也有人说这是汉奸内讧的杰作。又过了一天,独有《时报》刊出蔡钓徒头颅的摄影,又白又胖,双眉倒垂,两眼凸出,令人惊骇!

那时节,《时报》的采访部主任是胡憨珠兄,我和他是多年老友,就问他:“蔡钓徒杀头的内幕究竟如何?报纸上隐约其事,不够清楚。”他就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原来那时蔡钓徒曾经一再进入新亚大酒店和日本人打交道,领到很大一笔津贴,但是他用的是两面手法,在租界上见到的报纸是红标题骂日本人,而另外印一批报纸同样也用红色标题,却是大捧日军,每天着人送往虹口报销。

有一天,他在妓院中玩得昏天黑地,报纸没有派人送去,日本人为了汇集整理,着人向租界方面买了几份,一看大标题,竟然是大骂日本人在某处奸淫掳掠,骂得有声有色,日本当局大为震怒。

到了次日,蔡钓徒派人补送昨天的报纸,日本方面的人拿来一看,与他们买到的报纸,头条新闻记载恰恰相反。日本人当时不露声色,引诱蔡钓徒到虹口,拳打脚踢,使其全身受伤,在他极度疲乏时,车拉到江湾体育路,叫他自己掘了一个极深的泥坑,令他站在坑中,由常玉清的徒弟,把泥土倾倒下去,埋了他的身子,等他断气之后,把他的头割了下来,送到新亚大酒店销案。

这个头颅首先浸在浴缸中,到血液流清之后,面孔又白又胖,于是送到法租界挂在电线杆上示众。照日本人的意思,是对不忠实而用两面手法的汉奸们作为惩戒的示范。憨珠兄还说:“《时报》登出这个头颅,是从法租界台拉斯脱路(今太原路)验尸所中摄到的,所以特别清楚。”这时我就想到菱清的母亲,叫蔡钓徒为“杀头的”,竟被言中。菱清女士说他将来总不得好死,也说对了。

人口突增 空屋皆满

战事逐渐扩大,住在战区的老百姓,纷纷向租界上逃来,不仅是上海四郊的人,连苏州、无锡、镇江、南京的人也都避难到上海,于是上海租界的人口,突然间直线上升。

我回忆起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八一三之前上海的房屋情况,与香港是完全不同的。上海的房屋,在南市都是旧式宽敞住宅,有庭有院,屋高二层,深度则有二进三进至五进,每一进必有一大厅,厅的四周都是居室。富有的人家,全家住在这么大的住宅里,一如电影中描写的书香门第一般,要是家道中落的话,才分租一部分给人家,但是上海的法律对欠租的追索,没有香港那么严厉,因此住客欠上两三年的租金并不为奇。所以业主有了空屋,除非是相熟而有信誉的人,一般是不肯随便出租的。

闸北方面,穷苦的人比较多,很少有南市那么大的宽大住宅,而且以一层的平房为多,住的人多数是劳苦阶层。

租界上的房屋就完全不同了,大多数的住宅都是弄堂房子,叫做“里”或“坊”。公共租界最有名的是“大庆里”、“会乐里”,法租界最著名的有“宝康里”、“霞飞坊”等,里弄内的房屋,多数是二层楼石库门的房屋,分一上一下、二上二下、三上三下等几种,房屋的形式,有厅有房,还有附属的亭子间。此外新式的洋楼,是三层楼都归一家居住的。

从前富有的人,从事于置业,新屋造成之后,租得出与租不出是一个大问题,选择住客又是一个大问题。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战前空屋之多,不可胜数。举几个例子来说,我最初在南京路望平街口的诊所,位置在上海公共租界商业中区的一座楼宇中,当时的房租不过五十银元,亲友已认为太富丽,晚间空闲的时间,供严独鹤、周瘦鹃等作俱乐部之用。后来我的诊务较有把握,就搬迁到先施公司斜对面黄楚九造的一座新楼中。这座新楼,大约有写字间三百间,租出只有二十多间,我因四周空屋太多,冷清清的不惯孤寂,恰好新新公司对面新建了一个慈安里,前面是新新公司,后面是新光大戏院,我觉得地点不错,就搬了过去。初时房租是一百九十五两(每两约合银元一元四角,计数有时高些,有时会低些),我住第一弄第一家,那时节人口少而房租贵,所以前前后后都是空屋。

例如那时的南京路上,有一大排哈同洋行的新屋建成,无人问津,空置了二三年之久,其间只开了一家粤菜馆,叫做“新雅酒楼”,在当时可说是第一流的粤菜馆,不仅地方宽大,而且菜好茶靓,厨房的设施清洁异常,顾客可以随时入内参观。但是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到二十六年(1937年)那一段时期,新雅酒楼生意很清淡,积欠租金两年,业主哈同洋行一再通知他欠租可以从缓付给,但切不可结束业务,可见那时节空屋有人来租,业主是很迁就的。

八一三战事一起,不过三天时间,整条慈安里,住得满坑满谷,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只宜于作诊所,不宜兼作住家,我就想到法租界亨利路(今新乐路)永利坊,马路清幽,房屋华丽,空着无人过问,就到永利坊租了一座三层楼的新住宅,房租为一百五十元。那时永利坊还有空屋二百多间,因为房租太贵,空置已达二年,一般居民都望而止步,而外来的逃难客也对之不敢问津。谁知道战事一紧张,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全部租了出去。老牌电影皇后胡蝶,由虹口北四川路余庆里,逃入租界,就住在我的贴邻,可见得那时房屋的紧张程度已达巅峰。

从前上海人互相询问,总是问:“你家是二上二下呢,还是三上三下呢?”有一天我遇到江亢虎逃难到上海,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留美回国后,组织党团,各方面都排挤他,于是成为一个穷教授。我问他住的楼宇是什么形式,他说因为一时租不到相当的房屋,只租到一个“六上六下”的旧楼。我就觉得奇怪,何以他一家要住这么大的屋子?看到我有些诧异的神情,他就解释说:“我说的六上六下,不是六上六下的‘六’字,实在是落上落下的‘落’字。”原来他住的是楼与楼之间搭的一个阁楼,一天总要落上落下好几次,上海话的“六”字与“落”字同音。

后来人口越来越多,凡是有余屋可租的,都租了出去,包租的人大发其财,所以后来有一出滑稽戏叫做《七十二家房客》,就是形容当时房屋与住客的严重挤迫情形。

战争挫败 租界繁荣

从前上海建造房屋,二三层楼的屋宇,自申请到批准,需要经过工务局和救火会的审核,但时间是极短的,有办法的人只要一个星期便可获得执照;这时申请建屋突然增加,无数房屋先后筑成了,一下子吸收了几十万外来的难民。我记得吕宋路(今连云路)有一块很方整的地皮,里边建了几十间商店,构造简陋,形似路边的摊位,只是四周的墙是用红砖砌成的,不过两月时间,各式各样的商店都开了起来,中间还简单搭了一个城隍殿,因此这个地方,被称为“新城隍庙”。它吸引了无数善男信女来参拜,竟然车水马龙、香火鼎盛,逢到初一月半更是拥挤不堪。

上海南市本来有一个城隍庙(又称邑庙),范围极大,供奉的那位城隍,是曾经对保卫上海对功的秦裕伯,他的塑像是根据他生前的画像塑的。秦姓子孙繁衍,我有一位同学是当时上海名医秦伯未,就是裕伯公的后裔,故以伯未为名。有一天我和秦伯未两人一同去参观那间新城隍庙,见到供奉的那个城隍,非但与裕伯公的相貌不同,而且不是塑像,原来是随随便便粗制滥造用木头雕成的。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这个新城隍庙,就是向来从事娱乐事业的“小世界”老板陆锡侯所建造,包办香烛的人,全是上海一班黑社会中人,但是若干市民是盲目的,觉得租界能安居乐业,一定要向城隍庙膜拜还愿,所以这个新城隍庙的盛况,竟也不输于盛平时期的老城隍庙。

这时候,许多贫苦人家,只要肯走肯跑,都可以到四乡去走单帮,作物物交换,很多人家都成为小康之家,这些人有了钱之后,便想到要享受一下,常到菜馆去进餐。上海那时节高等菜馆很多,因他们不懂得点菜技术,所以都拥向较为大众化的本地菜馆,这一流菜馆,有一个大致相同的名称叫做“老正兴”。在极短期间,上海添了好多家新开的老正兴。

本来上海有钱的人,因为战争爆发,地价飞升,房租高涨,他们便越来越有钱;第一种消费就是吃,于是新开的餐馆也很快增加起来,特别是粤菜,因为虹口失守之后,这一行的人都逃向租界,纷纷开设大大小小的粤菜馆。其中有一位粤籍大商家钟标,本来在北四川路桥堍集资自建一家规模宏大的“新亚大酒店”,自从该旅店被日军占领之后,他就率领员工,到租界中心来开设粤菜馆。他开的菜馆都有一个“华”字,第一家是京华,接着又有荣华、新华、美华等,上海“华字头菜馆”,都是很够气派的。

前方浴血 后方作乐

上海虽是孤岛,但是四乡来的居民越来越多,他们初进洋场,无非是先到大世界去玩玩,看看哈哈镜,许多人会笑出眼泪来;而且那时大世界百戏杂陈,应有尽有,门券只收两角小洋,可以盘桓一天。

久居上海的人,因为苦闷无聊也要找娱乐,跳舞场越开越多,一部分小户人家生活困难,把清清白白的女儿,多送进跳舞场当舞女。只是上海原有的妓院,在抗战时期大大消沉下去,因为妓院的规矩多,消费大,不适宜一般人,所以妓院关闭的很多,好多妓女也转移到舞厅改操搂抱生涯。

京戏院的生意也好到极点。向来京戏每年要到北平去请名角儿来演唱一个时期,这时南北交通中断,京角儿没有法子来,因而成了海派角儿的世界,特别是麒麟童排演的海派连台本戏《文素臣》,卖座满坑满谷,其他戏院排演《西游记》、《火烧红莲寺》生意也都极好。

当时的电影界,因为拷贝外销困难,不易发展,最大的明星公司,设在枫林桥,被轰了一炮,完全烧光,其余的联华和天一两大公司也陷入停顿状态,演职员们纷纷另想办法,于是话剧团体就乘机崛起,占据了好多家戏院。其中最早的一个,就是辣斐舞厅旧址改建的辣斐戏院,初期职员都不支薪水,每天只领些钱作零用,伙食由剧团开大锅饭,可是他们的剧本编得相当好,演员都是一流明星,所以演出之后,轰动一时。这班演职员戏散了之后,就在戏台上打地铺过夜,后来收入渐渐好起来,一部分人便迁居到吕班路(今重庆南路)吕班公寓,也是一间房中,往往住上十多个人,睡的都是地铺。

辣斐戏院有了相当成就之后,接踵而起者,有不少投资于话剧,大规模而十分精彩的话剧都在这时纷纷上演。

我记得唐槐秋主持的中国旅行剧团演的一出《葛嫩娘》,剧本好、演员好、服装好、道具好,轰动一时,剧本描写明末许多名士和武人,卑躬屈膝地向敌人投降,这完全是一出讽刺汉奸的好戏,所以看得大快人心,场场满座。

越剧(绍兴剧)也是在这个时候蹿起的,因为这时电影院无片可演,越剧便打进了电影院,如青岛路的明星大戏院等都演越剧。当时还有一批电影界中人,帮着他们从事服装、布景、音响、灯光的工作,所以越剧的形式,从这时起为之一变,称做新越剧;又因越剧唱词简单明了,所以成为当时上海老太太和家庭主妇以及女界唯一的嗜好。

除了越剧之外,还有一种申曲,此时改名沪剧,竟然也打进戏院。如英租界的新光大戏院、法租界的恩派亚戏院等,演出的都是申曲的名角,如王筱新、筱文滨、施春轩等,有几个女演员王雅琴、筱月珍,或以貌称,或以艺胜,亦曾风靡一时。

家家储粮 米商发财

战事离上海越来越远,人们抗战意志消沉得很厉害,看严峻的情势一天一天地迫近南京,国民政府并没有求和的意图,报纸上所提到的口号仍然是长期抗战,最响亮的口号叫做“抗战必胜,建国必成”。大家就想到这一次的战争,可能会拖长下去。

大家想到苦难的时期来日方长,不能不有所准备,上海租界成为孤岛,人口一天天增加,大家怕人口一多,米粮会断绝,因为上海人吃的米,一半是靠常熟、太仓运来的,一半是外洋运来的暹罗(泰国旧称)米。而常熟、太仓的米,不能储藏太久,唯有暹罗米,经过机器的焙干,可以久藏不变,于是大家就抢购暹罗米,我也将每天收入陆续用来收购一些,堆满了一间小屋。

这时节,租界上通用的货币,还是中央银行的钞票,战事展开了很久,法币的价值竟然没有动摇,除了中央银行的钞票,还有中国、交通、农民以及四家小银行的钞票,外国银行的钞票并不通用。大家对法币币值一点也没有怀疑。除了米价和五洋杂货略涨之外,其余没有什么波动,这是抗战开始之前,国民政府聘请英国人鲁斯爵士研究出来的方案,一定要把全国所有的银元收归国库,使民间不可能把银元作买卖的单位,那么法币就不会动摇,这是长期抗战的一种法宝,要是币制一动摇,抗战是不能持久的。尤其是上海的金融,能影响到全国,所以这一次抗战能长久维持下去,鲁斯有功焉。

上海的主要粮食及副食品,始终供应如常,这要归功于许多跑单帮的小商人,他们不知疲倦地在四乡搜购米粮杂物,虽说他们都发了财,可是对一般市民来说也是有功的。只是跑单帮的人,喜欢携带轻便的物品,而跑米的人,因为米重得厉害,最是辛苦,但是利益也相当丰厚。

米业公会的首长因为贩运米粮大发其财,不原谅的人,都骂他是米蛀虫,其实要是没有他采购大批米粮,上海的米价还要贵得多。

上海还有一位航运界名人虞洽卿,他从香港采购了很多的暹罗米,由太古、怡和船只运到上海,虽然也有人说他运米发财,但是上海米粮没有中断,他是有功绩的。初时他留在孤岛,也没有离开,直到太平洋战争开始之前,才到内地去的。

首都沦陷 大肆屠杀

战事情况越来越恶劣,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中日两方军队在嘉兴、南浔作战,二十三日无锡失守,三十日常州沦陷,江阴要塞也失掉了,镇江防无可防。

到了十二月九日,敌军迫近首都南京,发出一个最后通牒,要国民政府无条件投降,配合着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的“膺惩支那”宣言,声称一定要打到中国屈膝为止。这个通牒措词强硬,令人毫无还价余地。

本来抗日战争,论武器的精良,中国实在不是对手,而将士竟然能如此坚强抵抗,打破了日人三天打到南京的美梦,靠的完全是士气,虽然节节败退,但是“屡退屡战”,日军死了不少人,这是他们始料不到的。

国民政府大员早已撤退到了汉口,南京移交军人防守。到了这时,日军已兵临城下,国民党军队士气大大地消沉下来,最高当局召集许多名将,商讨今后战略。大家一致认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然对防守南京没有多大把握,但是决定不理日军的最后通牒,一定要决一死战。

这时有一个勇而无谋的唐生智,慷慨激昂地向当局请缨,自愿负责防守南京,要求一切军权都交给他。最高当局认为唐生智精神可嘉,所以便把这重大的责任交给了他。同时当局把大部分军队整编之后,在汉口另设一道防线。

南京防守之战,国军完全处于孤立状态,四周都是日军,待到日军大炮运到,开始猛烈进攻,只打了两天,南京的防线就被打破了。

日本军队在十二月十七日浩浩荡荡地侵占了南京城,因为他们原以为占领南京易如反掌,万不料从八月十三日起,拖了整整四个月,所以一到南京,兽性大发,实行大屠杀。那时死亡的数字,传说是十几万人,我后来从日本人所作的《南京占领记》中看出来,中国人在这一役中一共死了六十万人。

日本投降之后,有一个日本人写过一本书叫做《南京是怎样占领的!》,书中刊出一百多幅奸淫掳掠和排队杀人的图片,这本书在一个月内销售一空,日本人民才知道当时军队的暴行,也纷纷加以谴责。我知道了有这本书出版,但是托人购买始终买不到,据说这本书使得日本朝野震惊,不知怎样一个转变,这本书就在市场上绝迹了。

后来我到日本游历,到旧书店去找寻这一类的“反战”书籍,可是我在东京神田区一百多家旧书店中,偏偏找不到这一类书籍。不过日军在南京施暴时期,当时上海租界上的外国记者还没有撤退,所以发到全世界的电讯,都描述得非常详尽,全世界都震惊起来。日本朝野对此事也反应不一,大约也有不少人反对军人的横暴,认为其有辱国家的名声,所以后来每占一城,没有像占领南京城那么惨烈的屠杀,多多少少因受到中外舆论指责,不得不加以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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