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吗?”纷乱的流火中有冰花飞出。
大地一片沉寂。
“还欠火候!”冰花鱼贯而出，纠缠着每一缕火苗，带着足以窒息的气势，铺天盖地地挥洒开来。
身后惊起寒风，曦稚泉猛地甩过尾巴，击打在坚实的爪背上，刺骨的冰凉袭了上来。
半截尾巴，结冰了。
他驱赶走周围浮动的冰花，翅膀上缠绕的火焰开始黯淡。灵丝消退，冰与火的旋律落下尘埃。
“怎么了，烤翅还没烧完就熄火了?”冬柒挚调侃着，炫耀出自己覆盖满冰花的翅膀，如同水晶艺品般美丽。
“有你这么赖皮，把霜华往自己身上加的吗？”曦稚满脸的不服气，他弓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尾巴上的冰一点点扣下来。
“只许你生炊，不许我凝冰吗?”冬柒挚的翅膀边缘嵌着晶莹的冰衣，不断有白花落下，有如夙雪莲般美丽，纷纷扬扬，凭风起舞。
“哼，”曦稚泉转过身去，甩尽尾巴上最后一粒冰，“我累了，不打了。”
冬柒挚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任性，他赶忙追上去，“还没完呢，别那么扫兴好不好?”
曦稚泉收起有些凌乱的翅膀，没有理会他，继续降落。
夜色依旧浓厚，浓厚得连一缕风都无法逃脱。
“今天有些唐突，我明晚再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好，不会冷不防地就挨打，曦稚泉说着，脚掌压弯跟前的草杆。
然而就当他以为今晚的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背上沉沉地压下来一股有如陨星坠地的力量将他击倒。凭着强大的腰力，勉强支撑下来。
“吼！”他猛地甩过脖子，袭上冬柒挚的脑袋，愤怒地尖牙已碰触嘴尖。
接触的部位似乎有些不对……
一贯的呆滞后，两龙立马弹开。曦稚泉极力伸远脖子，眼神却一直瞥着他，“你个死犊子给我下来！”
“没停住……又不能怪我……”冬柒挚羞涩地歪过脑袋。
“什么叫没停住不怪你？不是你撞过来的吗？”曦稚泉抱怨的嘴大到可以装下一个西瓜。
“那你为什么不躲一下？”
“你从我背后过来我能知道吗？”
“事情没说完那就扭屁股走了，怎么叫住你?”
“说好明天会再来的，你是不是聋啊?”
冬柒挚愣了一下，对他突兀的问题不解，“你瞎啊，我不是龙还能是什么?”在说出话的下一刻，他蓦然醒悟过来。
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你想去看一下霖辰吗……”冬柒挚依旧趴在曦稚泉身上，莫名感到舒适起来。肉垫总要比草垫好得多。
“你先给我下来。”曦稚泉继续强调。
“哼。”
“给我下来。”
“不要，压着你有胜利感。”
“我咬你了。”
“你试试看？”
曦稚泉来气了，转过头就是咬，在深蓝的鳞片上浮出深深的烙印，可能会留下好一会。
“吼呜！你还真敢咬?”冬柒挚暴跳如雷，以牙还牙，对着他的肩膀也是一口。
清晰的痛楚让曦稚泉更加恼怒，猛地翻身，互换了两者的位置。冬柒挚也不甘示弱，抓着他开始滚起来。两龙开始厮打在一起，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寸草不留。
“吼！”
“嗷！”
“呜……嗷哦！”
“吼……吼！”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两道清脆的啪啪声吓到远处草丛中休憩的惊鸟。被尾巴打到生疼的脸庞有些抽搐，两龙暴戾地吼过来，眼睛却突然一亮。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态度一下子掉落在地，犹如揭掉面皮，满脸的春光绽放开来，就差伸出舌头了。
面前，是他们日夜思慕的对象。
“啊……染洛……你怎么在这里？”曦稚泉用爪子挡住冬柒挚，抢先一步。
“染洛……好久不见啊……”冬柒挚忍住咬他爪子的冲动，在笙染洛面前总是保持万般温柔。
笙染洛高扬着头，脖颈上的鳞片洁净如洗，敏锐的眼睛直视他们，霸气尽显无遗。她微微俯下，“你说呢?去你家找不到你，回圣羽峰的路上看到这里跟白昼一样的光芒能不过来吗？”
曦稚泉刚要来开囗，被冬柒挚一爪子拍下，“都怪你，还好发现的是染洛。”
他瞅了冬柒挚一眼，在心里暗暗计下这笔账，“你先想和我打架的好吗?”
“叫你打架没叫你这么嚣张。”冬柒挚又是一下。
“吼，”曦稚泉怒目圆睁，“没大没小，还打上瘾了是不是？”
冬柒挚继续接上一爪子，力度比之前的更强劲。
“冬柒挚！”曦稚泉抬起前身，重重地压下去，把他的脸埋在地上。
冬柒挚挣扎着，猛地推开曦稚泉死沉死沉的身体，迅猛地扑了上去。曦稚泉用翅膀支撑地面侧身，没有被冬柒挚整个压倒，他紧搂住冬柒挚，再次厮打起来。
“嗷呜！”
“吼吼吼！”
“嗷吼！”
“啪！啪！”清脆悦耳的声音再一次从脸庞上响起，这一次抽得自己的尾巴都有些痛。笙染洛屏住呼吸，嗔视着满身尘土的两龙。
“呜，很痛诶……”身旁还有成片惊起的飞虫，曦稚泉肿着腮，委屈地看着染洛。
“染洛你就不能轻点嘛……”冬柒挚同样如一只挨罚的小兽般眼里闪着泪光。
“别跟我来这套。”笙染洛撇过头，两龙的撒娇声让她哭笑不得。
“染洛，你别生气嘛。’
“染洛，我们错了嘛。”
“染洛，你看看我们嘛。”
“染洛，我们不闹了嘛。”
“染洛……”
曦稚泉和冬柒挚在此刻格外默契，一唱一和地哄着笙染洛，若是搬到舞台上准是一出精彩绝伦的相声。
“闭嘴。”笙染洛拍开他们默默伸上来的爪子，故作愤怒地小声吼道：“恶不恶心?族长了还这样?”
冬柒挚伸过脖子任她宰割，“对你有什么恶心不恶心的?”
“就是就是。”曦稚泉附和着，一块伸了过去。两对眼神明亮真挚，就和第一次告白的时候一样令龙心动。
“你们……”笙染洛咬着牙，肺都快气炸了。这两头龙分开的时候比谁都正经，碰到一块不是打架就是对戏，有时候甚至比一个月大的小龙还幼稚。她侧过身，扬起尾巴威胁着，“够了，你们要是再敢过来就下来喽。”
曦稚泉和冬柒挚对视了一下，露出神秘的笑容，朦胧的月光映照着他们不怀好意的脸，“染洛你这么主动，是想让我们双管齐下吗……”
措不及防的黄腔让她万分尴尬，这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地方。笙染洛立刻转过身，退后几步，红着脸骂他们：“丢不丢脸啊?信不信我赖在圣羽峰上不下来，你们两个过日子去?”
“雌龙就是麻烦，动不动就生气啊。”曦稚泉无奈地缩回脖子。
冬柒挚点头表示赞同，“生气了还哄不好。”
“非要那么凶，最后还不是要被压。”
“还装什么正紧，看我们雄龙间多大方。”
“呵，雌龙。走了走了。”曦稚泉转身，碰了下冬柒挚的肩膀。
“嗯……”冬柒挚尾随上去。
“喂！你们……”笙染洛犹豫着是否要追上去，好像她才是被杜之事外的那个。
“哇，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话说今天是初六……”
“啊，那个，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阳出来还早呢，不如去我家再玩会?”
“可以可以，刺激的事情好久没做了。”
“是啊……”
对话声飘远在夜色中，原地还剩下一只渺小的白龙和孤零零的月光。
“真是的，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笙染洛叹着气，凝视指爪间的白霜。
不过这至少是好事。
远方的圣羽峰依旧反射着牛乳色的光辉，照亮这片寂寥的平原。
今晚，就这么结束了吗?
承接着明月的地平线处，爆发一阵沉闷的巩叫。
再次扭打在一起的两龙抬起头，朝山洞的方向望去，有一道明亮的白雷匆匆劈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