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站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心情不是区区的文字可以描述出来的复杂
那是兼杂着老父亲看到自家的水灵白菜被野猪拱，或是白菜自己拱野猪的嫉妒和欣慰
其中种种，或许只有真正养过一个活蹦乱跳会撒娇会叛逆的黄花闺女的父亲才可以理解
尽管章恒只是参与了艾露迪的小小一段人生路程，但是这么波澜壮阔的穿越经历也给了章恒一种“养女儿”的错觉
至于没有勇气没有智谋只有虚无缥缈的信念和实实在在的贪婪的艾德，这家伙又凭什么染指高尚无私的真实之眼！
“一边是观察者绝对不允许过多干涉世界内土著行动的准则，一方面又是我强烈建议艾露迪把这家伙扒光了扔在冰洞里做野人的恨意……万能的AI呦，不如你用你那可以直接通过我连接到离世庭院主机的晶脑想想办法呗？”
[你刚才不也说过了嘛，本来就只有两条道路可以走]AI无奈的说道[一方面，艾德这样的“未开化人类”的确会造成一点小小的麻烦，甚至拖后我们招聘你的真实之眼的行动时间]
[毕竟我从各种帝国的典籍描述看来，原始世界里的土著虽然科技落后，但是他们却有着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狡诈和善变]
[因为条件简陋，所以刀子只有深深的插到人的心脏里才会被发现，势力之间的博弈永远秉承“优雅速杀”，用高高扬起的旗帜作为资本掠夺的遮羞布……]AI不客气的陈述了一番没有高等交流方式和科技的文明在对抗的战争里是如此病弱，所以在能够接受“异世界来客”的人群里，那肯定都是最穷凶极恶的玩意儿
[这种贵族出身的人，很少是充满开拓进取精神的伟大存在，而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不知所措的平凡人类]
[别人不拖你后腿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想让他去辅佐你的真实之眼吗？]
章恒喃喃道：“对啊，明明这个世界里的人类统治者如此短视而又悲哀，那么我不和他合作又有什么关系？”
章恒摸了摸心脏——在炽热的血液里，仿佛已经生长出来了细密的龙鳞
他知道了雷布加托之主为何一直守在神泉碎片空间的原因
每一个空间稳定点都在汲取整片大陆上面的能量，如果没有一个幕后黑手把这些能量合理的运输到后方，完美的再次利用的话
大陆上的植物会快速分裂，生物会辐射变异，气候开始剧烈变化，甚至造成“神泉区域”内绿树成荫，荒芜区域里寸草不生的景象
艾露迪的小屋旁边有一个恐怖阴森的“黑石洞”，那就是魔素没有被完全净化为可用稳定能量的惨状
说到底，神泉战争还是生存空间的竞争
章恒眯起眼睛，颇为不快：“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用了百分之一的战斗力碾死了这个还处在远古崇拜的原始人之后，还得接任他这个劳什子的雷布加托之主的职位，做一个苦逼的资源调配者？”
[额……人们没有把呜喵王弄死之前，也不会说“我的眼前，只有黑暗”啊]圣光AI用了一个游戏中广为人知的事例解释了章恒的困境
在没有打倒雷布加托这个“邪神”之前，章恒的心里只有“搞事搞事搞事！”
但是等到他真的打到了玩弄人心和精灵文明遗产的大魔王之后，他原本应该全力去做的道路反而成为了章恒踏上去的道路
“原来如此，真正的魔力容器并不是你降临的化身，而是代替你工作的可怜虫而已”章恒喃喃自语，手指划过精灵文明的一个又一个生化计算机
就算是厕所里的全自动冲水马桶，所要使用的能量也不是小小的人类文明可以染指的存在
这个异世界碎片中蕴含的能量源是精灵一族新发现的本世界能源——魔素发动机
一共四台的魔素转换机源源不断的把精灵们的排泄物变成最肥沃的“魔素催化药剂”
这样，就算是一个在第二神泉避难所里混吃等死的精灵战士，也可以为整个文明做出属于他自己的贡献
这些资源的调配原本是用一台民用生化计算机承担，是全自动的高科技
可是越是高科技越是紧密，在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也越脆弱
“我猜，精灵一族原本的真正科技研发中心和文明数据库都已经被暗影污染，甚至成为了暗影滋生的第一个温床了吧？”章恒拍了拍粉红色的生化脑，询问圣光AI这一个当事人道：“于是，操纵这种简单的魔素运转路线，也变成了一种只有神明才可以执行的任务对吧？”
[额……]圣光AI哑口无言[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对神明这一个职业带有非常严重的歧视啊？]
章恒敲敲自己的傀儡身躯，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大哥，我原本是一个根正苗红，生活在社会主义大联盟的五好青年，对于乱力鬼神之事自然是要毫不留情的打倒啦！”
[喂喂，明明是在凌雀这一个真正神明下面混饭吃，却觉得神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吗？你的立场很不坚定啊喂！]圣光AI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章恒大力的拍击着它的软凝状物质，几乎要把它的整个生命信息拍击进简陋的生化计算机里面：“呵呵呵，既然这个魔素调配设施没有完全损毁，只剩下生物计算机没有修好”
“作为一个屹立于计算机生命进化的最顶端的人，你有足够的计算能力去调配魔素的！我相信你！”
章恒留给圣光AI一个深切祝福的眼神，金属傀儡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一片空白的异世界碎片里
AI瞠目结舌，无助的在章恒的背影后面叫嚷道：“不是，成神代表了重要的权利，光鲜的义务，你可以被万民敬仰，成为这个世界的拯救者！”
“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啊！”
“疯了，真是疯了，你难道就忍心看着那些生命之火在精灵一族遗留下来的烂摊子下面无助的挣扎，最后死去吗？”
章恒的背影像是被圣光AI的嘶吼所震慑，愣了许久后微微一笑
“无论是什么样的文明，什么样的生命，在同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他们必然是在无尽的古老菌群和生物进化中做出了不那么大幅度提升种族战斗力但是在以后必然影响深远的决定”
“他们肯定是凝聚了一整个世界的气运和资源才会诞生出来的世界之子！”
“帝国传输给我的观察者作战指南上对待文明的第一态度难道不是默默等待并报以耐心的观察吗？”
“如果这个文明连已经陨落的文明的烂摊子都处理不好，那么它就是错误的，是不合格的，是不够幸运的！”
“既然把科学和知识看成种族延续的未来，又真的付诸实践的高等精灵文明都在暗影主宰残响的无心之举动下灭绝，成为了在地面上苟延残喘的原始种族”
“小小的人类即使有了我的帮助，沉寂在帝国的护盾笼罩下的他们又怎么会发展独属于自己的文明，难道不会成为另一个小小的帝国吗？”
“我想，这些不是观察者应该看到的景象”
“我是引导者，也是磨砺着文明的友好使者”
“但是要我为了一个文明艰苦奋斗，变成处心积虑的老妈子，让人族成为新一代的帝国远征军基地，那我们离世庭院的意志何在！”
圣光AI处理着章恒吐出来的信息，光屏飞速发烫，浓浓的灵能如同破碎的水晶一样四处飞溅
他被章恒心中的深刻“道心”所震撼，也被他隐藏在表面下的邪恶本质和反圣母的冷酷人格所震惊
要知道，这一切都可被凌雀的化身看在眼里，直到现在她还在自己的精神里面淡定的啃着薯片窥视着章恒呢？
在凌雀的面前露出“宁可抛弃所有的生命种族，我也要活的开心快乐的道心”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章恒这是把离世庭院的道心异化了，扭曲了，变成了自己的意志下的傀儡
“呵呵，跟你说了那么多屁话，我需要争取的时间已经到极限了！”章恒的背影瞬间变成了扭曲的波纹，飘逝的风刃，发光的波纹
他硬生生的在凌雀暗中布置的空间锁定装置牢牢的束缚下闯出了一条道路
这么多诡异的生命状态，只是他自己为了摆脱空间束缚做出的小小改变而已
章恒还是那个章恒，他摆脱了傀儡的身体和部分战斗力，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绝对自由！
“再见咯，凌雀！”在穿越空间的那一瞬，章恒贱兮兮的朝着一个诡秘的时空波纹眨了眨眼
意思很明显：我早就看到你了，刚才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泛泛之谈而已
圣光AI的光屏由黄变绿，由绿变紫，由紫变红，如同打翻了五颜六色的大染缸，所有的羞愧和愤怒全部变成了涌啊涌，暴怒的喷出的情绪岩浆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圣光AI咬牙切齿：“明明知道了自己正在上司的牢牢锁定下，居然还故意暴露自己的野心和丑陋的一面，他真是不要命了！”
凌雀深沉的叹气：“不要再说了，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心，我们现在的确是跟丢了章恒的踪迹，我要给他展开的一个又一个游戏就无从施展，他的实力又怎么提升嘛！”
圣光AI和凌雀的化身此时在空白的空间里，保持起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章恒觉得自己快要爽到飞起来了
他的生命和神魂全都变成了无处不在又无形无影的波，变成了草丛里匍匐的小虫，阳光下的一粒灰尘，只要可以描述他存在的事物章恒就会直接依附上去
随后，那些物质和生命里的信息，又反过来变成了章恒的数据库
章恒很久以前就没有了真正的血肉之躯，替代躯壳存在的是“卫星成精”“神魂变鬼”
反过来说，章恒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重重的场地威胁阻碍里，他只有伸出进化的触手，在生命的长河里奋力一跃！
没有可以阻挡环境变化和绝大辐射的躯壳，曾经仰仗的灵能也所剩无几
“我去，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弱小的存在，灵能反应炉里储存的能量全部失去，没有足够的傀儡金属身体”章恒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波纹在错综万变的寒洞里细细的感知着
没有危险就没有动力，推送着一条咸鱼在进化道路上奋力拼搏固然是让凌雀大为头痛的一件事情，但是当死亡的威胁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拍击着章恒的屁股的时候，进化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唯有攀登最高的能量演化过程，才能让章恒留下自己的自由
懵懵懂懂之间，章恒长出了一团又一团的“思绪”
那是代表了数据流和信息的触须，并不是单纯的物质意义
就算有三维生命直接窥视它，也会看到自己心中无穷无尽的精神幻境，能够撑过去的都把这个叫做“恶魔”，是鉴别邪神的唯一手段
如果一个生命长的黏糊糊，血腥无比，又源源不断的向外面放射出邪恶堕落的气息，那么很多看脸的生命体肯定毫不犹豫，嗷嗷直叫的就冲了上去
但是章恒现在知道，他错了
信息层面下的善恶和美丑并不重要，长着触手的章鱼不会在意人类对他们的生理恐惧
大家都是生命的不同形态，难道你是人，我是闪电，我是细胞聚合体，我是计算机成精……你就得比我高上一头，是什么高贵的生命，是纵使燃烧一切也会把九幽神魔打倒的存在？
那我们九幽神魔也太他妈憋屈了好吗？！
没来由的就被报以最大的恶意，然后被各种阴谋诡计玩笑一样的挫败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被真正的高维者统治的存在，那也要遵循基本法，不要把文明当成笔下的龙傲天啊！
章恒一个人就是化身万千的物质和信息，在浮浮荡荡的幽光里思考着生命的真谛
我是谁
作为章恒的我，究竟拥有什么样的人设，又在内心深处遵循什么法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