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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何进死!雒阳乱(下)

并非所有的死亡都一定是结束,有些可能是新的开始。

当然,这里所指的并不是死去人的生命重新开始,而是别的一些事情。

比如这次,何进的身死就没有让雒阳乱局落幕,反而因为他的身死,诸方谋划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摆在了台面之上。

何进既死,袁术袁绍已经赶到了北军五校营门口,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一时间二人取了何进的虎符,掌控了北军五校七八千的兵马。

二人又派人追上吴匡和张璋二人,通知了他们何进的死讯。

吴匡张璋正火急火燎赶往车骑将军府,忽然听闻何进身死,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免痛哭起来。

命运这个东西,说来实在神奇。何进一日三次遇刺,前两次皆在危急存亡之刻化险为夷,本来已经绝对安全了,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摆脱命运的束缚,死在了“宦官”手上。

何进早年间曾经救过吴匡和张璋的性命,对二人而言这是偌大的恩情,此时恩公就这么死了,二人一时间也不想苟活。但思量着杀何进的一众宦官还逍遥法外,恩公大仇还不得报,一时间恨不得生啖了众宦官的肉。二人略一商量,便决定回府带着何进部曲近千人,浩荡荡杀奔南宫而去。

等二人带了部曲到达南宫宫门时,此处已经聚集了近乎雒阳所有的兵卒。

虎贲中郎将袁术,司隶校尉袁绍,车骑将军何苗,新晋的奉车都尉董旻等各路雒阳兵马合兵一处,正在猛攻朱雀门。

无论南宫北宫,朱雀门都是皇城正门。历来都是皇家门面,自然要修缮的十分恢弘。传闻汉南宫朱雀门之恢弘,数里开外仍能见其高大。奈何此时各方人马猛烈进攻,战火纷飞,一时间高达数丈的朱雀门竟熊熊燃烧起来,大火直冲云霄,将雒阳都照的明亮了三分。

这也是为何张让远在北面复道任清晰可见的原因所在。

宫门没有攻打多长时间,抵抗竟迅速消减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宫门竟由内缓缓打开,看来宫中这是有人相助啊。

待大开之后,从里面秩序井然的出来一队兵马。领头的将领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放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长相。然而其一身英武气息却不是相貌能掩盖的。但见他指挥着军队井井有条的打开城门,又有士兵登上城头清理阉党余孽。

袁绍何苗等众人一齐上前,领头的将领上前几步,抱拳对几人见礼道:“我乃右将军帐下军司马乐进,特领我家大人之令拿下南门,迎助诸位进攻诛除阉党!”

诸方兵马此时急于杀进宫中诛除一众宦官,自然来不及和乐进啰嗦。何苗,董旻,张璋等人仅仅是抱拳与乐进见礼,便急匆匆带领本部人马杀入南宫。只有袁术袁绍二人在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袁绍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望雒阳城,毅然对袁术道:

“公路你且随他们杀入皇宫,务必诛尽阉党!我便先带着几校人马诛除逃进雒阳城中的诸多余孽,以及众宦官家族。”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一点头,便将何进手下的北军五校近八千人分作两部,一部人马随袁术进宫诛杀太监,一路人马则随袁绍杀出城去。

一时之间,整个雒阳无论皇宫内外,都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何进部曲将吴匡、张璋二人杀入宫中,看着无须的男人就杀,见着面色阴柔的男人便剁。他二人一心想为何进报仇,一时之间二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伏尸近千。

张璋,吴匡二人杀的正眼红间,忽然遇上了奉车都尉董旻。

董旻字叔颖,凉州陇西郡临洮县人,正是西凉董卓的亲弟弟!

董旻一见二人,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兵卒与他们合兵一部,一齐向前冲杀。

不知是有意识还是巧合,董旻与张璋,吴匡两队合部后,杀着杀着居然又遇到了何进的弟弟何苗。

何苗生前曾多次为阉宦向何进求情,如今何进却恰好死在了他力保的阉宦手中。吴匡张璋二人看到何苗,想起从前种种,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

若非你屡屡劝谏大将军放过奸阉,大将军如今岂会丧命在他们的手上?二人看着何苗皆如此想着,直恨的牙根痒痒,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只怕要连他一起诛杀了。

一旁的董旻看到这一幕,诡异的微笑一闪而逝,随后缓缓靠近吴匡张璋,幽幽说道:“若无何苗,大将军何至于惨死于阉宦之手?若不是车骑将军,只怕阉宦之祸早就除掉了,还至于变成如今这幅局面?他莫不是收了阉宦们的好处,才置大将军于死地吧?若真是如此,二位兄弟,不若我们一起攻上去,砍死这个害了兄长的人!”

吴匡,张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厉色,吴匡面色突然狰狞三分,回过头高声对着身后属下高呼道:

“何苗逆贼,伙同阉党谋害亲兄,使大将军身首异处,有想为大将军报仇的就跟我来!我们一起杀了这个为利卖亲的小人!”

吴匡张璋身边皆是何进的亲信护卫,又极信二人的话,所以一时之间群情激愤,竟有数百人一齐附和道:“愿随二位将军斩杀何苗贼子!”

又有董旻所部支持,两部忽然发起进攻,杀了何苗所部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杀到何苗身旁,张璋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何苗性命,众人群起而攻之,转瞬间将何苗砍为齑粉。两部顺势又吞并了何苗部众,一时之间竟聚起了八千多人马!

但吴匡张璋毕竟是何进的家将,没有什么领兵经验,一时之间这八千人唯董旻是从。董旻又是董卓的亲弟弟……

一时间,董卓兵马未动,皇城内已有八千人马尽归其手。

董旻看着身后的八千多兵卒,心下暗道:军师大人果然厉害!千里之外什么都没见到,便算准了这二人会对何苗起异心,一个计谋便助我兄获了八千人马。有他帮助,看来我老董家这次将要光宗耀祖了!

………………………………………………………………………………………………………

“传我将令!但遇穿阉党服装的杀无赦!凡无须之人杀无赦!凡是阉党家族杀无赦!”

皇城之外,雒阳城中,带领着数千兵马于城中缉杀阉宦的袁绍再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风范,看着混乱一片的街道,不夹带丝毫感情的冷酷说道。

他所率兵马都是亲眼见到何进死状的人,早已对一众宦官深恶痛绝,一时之间连声道“诺”,便在雒阳城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慌忙之中逃离南宫的太监,何进赵忠等家在雒阳的家属,尽皆在这一夜化为一抔黄土。就连很多不爱留胡须的官员、士兵都被误杀,逼的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有些不蓄须之人只得当场宽衣解带,以验明正身。

饶是如此,仍有无数百姓无辜之人牵连致死。

这一夜,雒阳城中火光四起,宫中更是多处地方火光冲天。

这一夜,到处都是喊杀声,哭喊声,嘶鸣声,哀鸿遍野,实在使闻着哀伤,听着流泪。

这一夜,大约有两千阉宦被杀身亡。其余牵连者更是不计其数。

朱雀阙下,赵忠身死。程旷、夏恽二人在翠花楼前被张璋吴匡剁为肉泥。宋典,毕岚、栗嵩等皆在雒阳城中被袁绍杀死,其余众常侍也于各地被杀身死。只留张让,郭胜,段珪携着陈留王带着等数十个人,出了穀门,奔小平津而去。

满朝文武,只有尚书卢植知道张让等逃离的方向,连夜追赶一众宦臣而去。

卢植在后面追,张让,郭胜,段珪等自然不敢停下来休息,一刻不停望西边逃跑。卢植隐约能看到前面的众常侍,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两拨人你追我赶,你也追不上我,我也甩不掉你,就这样行了好久。

然而命运这个东西,能捉弄死何进,就能捉弄死其他人。

张让,郭胜,段珪行了一段路,忽见前面是奔腾滚滚的大河,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明白了此处是哪里。

这里是黄河,前面就是北邙山!

白居易曾留诗曰: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后世还流传有一句话:活于苏杭,葬于北邙,只因为这里风水很不错,所以自古来埋葬了不知多少的王公大臣。

秦相吕不韦墓、汉光武帝刘秀原陵、西晋司马氏、南朝陈后主、南唐李后主陵墓,唐诗人杜甫、大书法家颜真卿等等历代名人都之墓皆在此处。看这情况,张让,郭胜,段珪一时间只以为这是天意告诉他们:此生的尽头就在这里了。

卢植从皇宫一路追到此地,见前面张让,郭胜,段珪三人以及一众宦官再不跑了,生怕他们绝望之时伤害陈留王,远远驻足并封了他们退路,站在那里一时不敢上前。

张让看了看远端的卢植,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隐藏着言不尽的悲凉。

张让笑着笑着竟哭了起来,半蹲下身子看着镇定自若的刘协,啜泣着说道:“王上,看来老奴不能带您逃命了,这是先帝留给你的东西,将来如有机会,将他交给有能力保护您的人,将给你带来莫大的好处。”

说完,从袖中掏出那卷遗诏小心翼翼递到刘协手中。

张让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人世间一眼,终于头也不回的栽进了滚滚黄河之中。

就在张让跳下的那一刻,突然从侧面杀出一支小型队伍,领头人连斩数人,指着剩下的宦官道:“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玩意,怎么好意思再活在人世间?就让我结果了你们性命!”

来人,乃是是河南中部掾闵贡。

这闵贡也是当世一位大名人,颇有才学。因为和太原王允有旧识,又颇有才学,凭借着这些在出仕以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闵贡见卢植追逐张让等阉宦,心下略作思考,便知道此处必有情况,就带着人赶来。

其余众常侍也曾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哪里容得他这般欺侮,只见郭胜看着闵贡冷冷一笑,转过头毫不犹豫的跳进黄河,步了张让后尘。

其余众人也毫不犹豫的跳进了黄河。

至此,曾经呼风唤雨的十常侍,尽皆身死,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闵贡既然赶到,其后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赶到。

既救下了陈留王刘协,又诛除了张让等十常侍的最后余孽,王公大臣自然回转过身,准备回归雒阳。

便在此刻,突然见远方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马蹄声如惊雷滚滚而来,随即有一队人马从烟尘中走出。

但见这支人马浩浩荡荡有数千多人,大多数皆为起兵,其装备精良,士卒个个身强体壮,那肃杀的气氛让人一眼便知,这一部人马不是那么好惹的主。

追击张让的公卿哪里见过这样久经沙场的军队,一时间竟被这队人马唬住不敢说话。唯有方才杀了数名宦官的闵贡傲慢的向前数步,喝道:“你们是何方兵马,此乃陈留王是也,还不速速退去!”

数千人马忽然分开一条四人宽的小道,分列两边,小道后方忽出来数人,领头的是一个中年胖子。

这个胖子身穿一件玄铁重甲,乌黑茂密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也不束起,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叫人不敢直视。颌下兜须,膀大腰圆,满身横肉,一副凶恶模样。

胖子身后有一个瘦如杆的文士,剩下的便是六七员将领。闻听有人如此傲慢的对自己说话,胖子破口大骂道:

“球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对咱面前指指点点。还叫咱速速退去?董卓此次来雒阳就是为了保护皇上,保护陈留王的,你又算哪门子东西在这里乱叫。要再敢乱叫,小心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闵贡一听此言,气的火冒三尺,本想指着胖子的鼻子大骂,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胖子乃是董卓,再看那一双幽幽噬人眼睛,一时间竟不敢再多言一句……

董卓,终于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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