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书房的门，克里亚西脱下帽子，接过音离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
音离不知该怎么形容安洛加特的表情，他脸上神色变幻，似惊讶似怀念似痛苦。
“好久不见，安洛加特。”克里亚西低声说。
“九年了，克里亚西。”安洛加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你长大了，和阿尔莱娅越来越像了。”
“我不想听你提姐姐的名字！”克里亚西冷冷地说。
安洛加特挑眉：“如果不是来叙旧的，那你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呢？”他目光落在轮椅上的音离身上。
克里亚西抓住轮椅，把音离挡在自己后面，他冷笑：“当然是来报仇的。”
安洛加特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书桌后面坐下：“那你动手吧。”
克里亚西盯着他没有动。
两人半晌没说话，最后安洛加特叹了口气：“克里亚西，你和你姐姐一样，脾气又倔又要强。”
安洛加特也不管克里亚西没说话，自顾自地说：“我答应了阿尔莱娅，要让你活下去，我原以为你只要不在阿莫斐就会是安全的，可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
“仇人都在阿莫斐，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克里亚西冷冷道。
安洛加特将书桌清理掉，把书本纸张都搬到地上，只留下一张空白的纸和一支笔还有一块教皇印章。
他说：“既然你回来了，那不如谈个交易吧。”
克里亚西冷哼一声：“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安洛加特不管他，一边写一边说：“我想要的只是阿莫斐的子民和国土，至于奥坦，我管不着，你大可以把它建立成巫师的乐土。”
克里亚西抱着手臂看他，不说话。音离看着安洛加特的架势，似乎要走他上一世的老路了，大概他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消去克里亚西的怨恨吧！他按照命运轨迹走，音离也乐见其成。
“我给你的，是你的仇人。”安洛加特下笔得干脆利落，“处决你母亲的红衣主教，审判你母亲和阿尔莱娅的教会祭司们，刑场的执行者们，一切跟他们的死有关的人，包括人群中喊‘烧死她’喊得最大声的几个人我都会帮你搜罗出来。”他笔下一顿，继续写，“当然，还有处决阿尔莱娅的，我。”
安洛加特抬起头来看他：“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克里亚西愣怔地看着他，他知道安洛加特的意思是，这些人都会死，都会死在克里亚西手里，让他亲手报仇。
克里亚西很久没说话，安洛加特放下笔：“克里亚西，放过那些普通民众、放过阿莫斐吧，你真的愿意生灵涂炭吗？真的愿意阿莫斐不复存在吗？你烧过的一切，里面也有你和阿尔莱娅曾经的记忆啊！”安洛加特靠在椅子上，满目憔悴，“她的骨灰还在这片土地上安眠，你真的忍心吗？”
克里亚西低着头不说话，音离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阿尔莱娅是喜欢阿莫斐的，她一直想将自己融入普通人中，想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她不会同意你毁掉阿莫斐的。”安洛加特轻轻说，“她生前一直在为你们能活下去而努力，但是，别人不伤害她她也不会伤害别人，克里亚西，你知道阿尔莱娅的诱惑之血有多强大吗？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控制别人说话做事，无论多远的距离，她就是这样杀死了我父亲。”
克里亚西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震惊地抬头盯着安洛加特。
安洛加特毫不畏惧他的视线，继续说：“如果她真的是不顾一切地要活下去的话，控制教皇、控制国王、控制一切！阿莫斐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如果是这样，你觉得她还会死吗？”
答案就在克里亚西喉咙里，可他怎么也回答不出来。
“阿尔莱娅没有这么做，她说她一直想做个好孩子，不闹事，努力隐藏自己。”
“可她还是死了！”克里亚西声音沙哑。
“对，都是因为教会，巫师的存在让所有普通人害怕，教会由此而来，宣传巫师是魔的使者，让人们统一抵抗巫师！就是因为巫师的力量让太多人忌惮，让手握权力的人忌惮。”安洛加特说，“千百年来传下的思想，让教会统治这个帝国太多年，甚至架空了国王。”
音离感觉到克里亚西握紧了她的手。
“现在，克里亚西。”安洛加特将盖上教皇印章的纸递到他面前，“我把阿莫斐的教会交给你，任你处置，绝无二话，不知能不能让你放了阿莫斐的子民和土地？”
克里亚西看着面前的纸，半晌才说：“我还要你们放过阿莫斐的巫师，让他们可以平安地到奥坦来。”
音离心里欢呼一声，克里亚西妥协了，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安洛加特点点头：“当然！”他又在纸上加上这一条，“白纸黑字，绝不后悔。”
克里亚西伸手接过，看了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张纸，并没有任何束缚的作用。”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自己可以现在在你面前自杀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安洛加特释然般地轻笑，“但很可惜，我现在不能死，我必须除掉教会，才能死去。”
“你没有太多时间了，安洛加特。”克里亚西沉声道，“阿莫斐因为我们的入侵，如今一些地方都发生了巫师暴动对不对？一旦这些巫师加入我们，阿莫斐很快就会不复存在了。”
“我知道，情况危急，所以我很高兴今天看到了你。”安洛加特想了想，“等一下我去找国王陛下进行权力交接，日后处理教会，过不了多久，后天，我会来找你。”
“我等你到后天，如果你没来，我可不保证我会怎么做。”克里亚西两只手扶上音离的轮椅，转身推她走。
安洛加特却在后面说：“还有一个问题，奥拉菲儿公主？”
音离笑了笑，头也没回地说：“她已经死在奥坦的大火中了。”她顿了一下，“对了，代我向法拉贝尔问个好。”
安洛加特一怔，妹妹法拉贝尔前年就已经逝世，看样子，竟然是法拉贝尔的旧友？不，法拉贝尔哪来的旧友？所以这个女孩是谁？他恐怕是永远也猜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