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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江南的三月,正是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季节。

有诗证云: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这日清早,北静王水渁夫妇带着水溶,协同林如海夫妇带着黛玉一同游览苏州名胜景观。

玄暮山上的蟠龙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到了苏州,却不能不去那里参拜一下那里的佛祖菩萨。

于是,北静王一家和林如海一家各带着几个贴身家人,一路盘桓上了玄暮山。

林如海轻叩山门,一位老和尚出来开门,见了林如海忙双手合什,吉首问候:“林施主有礼!”

“大师,今天我带着我挚友一家来参拜这蟠龙寺的佛祖菩萨,有劳大师了。”

“林施主客气了,这是老衲分内之事。”老和尚觉空转身让开门口,请了一行人进了寺院。

寺院内古木参天,地上树影斑驳,隐隐中带着凉气。

“涵之,你看这里怎样?好不好?”林如海看着怀中左顾右盼的水溶,笑问道。

“世伯,这个地方真好!”水溶被林如海抱在怀里,一手搂着林如海的脖子,稚嫩的声音引得林如海一阵阵开怀。

“噢?那你跟世伯说说,这里怎么个好法呢?”

“嗯——”小水溶噘着小嘴巴,看看头顶上古木茂盛的枝叶,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侄儿只是觉得好,就是……说不上来!”

“呵呵,瞧瞧,你老了老了,倒成了孩子了。”夫人贾敏走在丈夫身边,轻声嗔怪道,“涵之不过是个两岁的娃儿,你就这么难为他?”

“哎~我这哪里是难为他?我分明是培养他嘛!”

“呵呵,是啊,如海兄说得很对,孩子嘛,就要从小开始培养。”水渁在后面,看看边上的妻子,笑道,“若是端柔愿意,我很想把涵之留在姑苏,跟着如海兄好好的读几年书呢。”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你的儿子,自然是你说了算。”端柔一向惯在丈夫跟前撒娇,此时当着林家夫妇的面,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的是我说了算?”北静王水渁宠溺的看看妻子。

“王爷,还是别为难妹妹了,她明明舍不得儿子,又不好在我们跟前拂了您的意思,这会儿不怎么样,回头又该抱怨我们不替她说话了。”林夫人贾敏回过头去,看着后面伉俪情深的两人笑道。

一阵笑声在古刹里扩散开来。

“林施主,大殿到了,请几位进去上香吧。”

林如海把小水溶交给了他的奶妈子,同着贾敏,水渁和端柔四人进了大殿。上香参拜完毕,贾敏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觉空大师,“大师,这是香油钱。另有二十套僧衣和二十双僧鞋在车上,一会儿叫家人给抬上来。”

“谢夫人乐善好施。”觉空也不多说客气话,出家人向来是这样,给与不给,施与不施,他都不多做计较。

“大师,记得后院有个小小的桃园,不知桃花开了没有?”贾敏一边问道,一边随着几人出了大殿。

“开的正好,夫人有兴致,可以去坐坐,老衲自己炒制的新茶,正好给几位尝尝。”觉空大师忙应道。

寺院后的桃园,此时开得正好。

落霞一般的桃花连成一片,枝头带着一点点娇绿的嫩芽。

早有家人在一边扇了风炉,风炉上水罐里煮着新泉之水。

一套天然的石桌石凳摆在那里,婆子铺好了厚厚的坐垫,五个人相对而坐。石桌上一套紫砂茶具,透着莹莹的光泽。

“来,涵之,到世伯这里来。”林如海换过水溶,弯腰抱起,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呵呵,如海兄,你这样喜欢他,不如认作干儿子吧。”北静王水渁笑道。

“不成不成!”端柔忙阻止道,“这个可不成。”

“怎么不成?”林如海听了,奇怪的看着端柔。

“我还想聘你们家的宝贝女儿当儿媳妇儿呢,你们认了涵之做干儿子,他们两个就成了兄妹,那我的冤枉岂不真的要落空了?”端柔急急的说出了理由,反倒叫林如海等人都笑了。

“王妃快言快语,真是天性未泯。”觉空大师在边上微笑道,“老衲从不与人看命格,今日却要破一破这规矩了。”

“噢?大师深谙命理?”北静王水渁来了兴致。

“哎!若是说命理,不说也罢。”林如海轻叹了一声,说道,“当初我这女儿生下来不久,就有一僧一道前来化缘,说我这个女儿命不好,生来带着一身的病,若想长命,须得随他们出家去。我因舍不得,便拒绝了,他们却说,若想终生无忧,须得从此不见外男方可,不然一生泪尽,便夭亡而去。你们听听,可笑不可笑?”

“可是,我们玉儿,为什么到如今也没掉一滴泪呢。”贾敏在一边奇道,“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病根吧?”

“林施主,听你这话,可知这一僧一道却有些来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小贵人的出现罢了。林小姐本是仙灵下凡,夫人说她生来至今没落一滴眼泪,那是因她的眼泪不会无缘由的落下来罢了,此事日后便知。”觉空大师指着水溶,面色淡定,幽幽的说道。

“噢?此话怎讲?”北静王水渁来了兴趣。

“刚才老衲看过了小姐玉面,小姐天生体弱,最离不得水,若得灵水相伴,必能健康成长,只是她生来是为了了却一桩宿怨,林施主和夫人还是万事随缘的好,至于两位小施主的姻缘之事,自有天定,强求不得,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终会去……”

“离不得水?”林夫人做母亲的,首要关心的,却是自己孩子的健康,听了这话,疑惑的看着觉空大师。

“夫人不要问了,有道是天机不可泄漏。来,尝尝老衲自制的白茶。”空觉说着,亲自接过小沙弥递上来的煮沸了的泉水,冲到了紫砂壶里。

“哎!夫人,王爷与公主难得来一次江南,我们且游山玩水,吟诗对词才是,怎么绕着这些事情问个没完?”林如海生性豁达,最不信命运二字。

“呵呵,林探花说得有道理,想我们一别十几年,今日好不容易才能聚齐了,实在是不容易。要知道,咱们皇上那臭脾气怪得紧,我每回要来江南,都被他给阻止了,今儿好不容易来了,咱们姐妹不好好玩玩,还等什么?”端柔忙接过了林如海的话头,把贾敏的思绪引开来。

几杯香茶过后,觉空大师突然起身告辞,说有点小事要办,请各位自便,用茶用饭尽管吩咐小沙弥,老衲失陪。

一时水溶便困了,黛玉也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贾敏便叫家人带着二人去早就准备好的静室去休息。

四人继续留下来,饮茶聊天,从幼年时谈起,一直谈到后来大家各自成家。些许琐碎小事,此时都成了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知不觉,已经将近中午,贾夫人便命家人讲带来的吃食取来,借了寺里的锅灶,坐了饭菜,送到桃林中来。

“如何空觉大师还不回来?不是一点小事的吗?”北静王却突然说道。

“对啊,”林如海也奇道,“林俊,你去前面看看,就说我们备了素斋,请大师过来同用。”

“是。”林如海的贴身小厮林俊答应一声,转身下去。

不多时,林俊便忙忙的回来,说道:“老爷,不好了,觉空大师,圆寂了!”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刚才分明好好的在这里说话,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圆寂了?

一时大家都来不及吃饭,匆匆忙忙的去了前面的禅房。

禅房里觉空大师盘膝静坐,脸上安详静宁。双目紧闭,脸色红润,像是睡熟了一样。

“大师!”林如海轻声的叫了一声。

“林施主,师傅已经去了佛祖身边。”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北静王水渁拉着小和尚问道。

“小僧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师傅回来时,喃喃的说他已经泄露了天机,不可留在世上,是该去佛祖面前听训守法了。然后便盘膝打坐,不到一个时辰,小僧来请师傅用斋的时候,发现师傅竟然圆寂了。”小和尚声音平静,似乎说着与他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泄露了天机!……

难道刚才觉空大师的黛玉的命理之言,便是天机?林如海思绪万千,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让多年的禅友静静的离去。

生与死之间真是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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