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内,已经没有人居住了。钟欣怡和蒋英把这里打扫了一下,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慢慢寻找昔日钟府的仆人,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情。
当年,钟府的仆人大都逃难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搬回来的。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钟欣怡也不那么着急了。她可以一边收拾这宅子,一边打听消息。有了事情可做,果然如蒋英所说,她也不那么无聊了。
“你可以不必在这里陪着我的。”钟欣怡看着蒋英,微笑着说,“天下之大,总会有伯乐的。”
点点烛光跳跃着,照亮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那眸子,比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
蒋英一边吃着饭,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急什么呢。我都晃荡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再说了,我对你的身世也好奇呢,就当做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不好?”
他只不过是想多陪陪钟欣怡,毕竞钟欣怡近来经历了大多波折,他知道,她的心情一定不好。至于自己的前途,真的不急于这一时。他能在康国做那么多年的车夫都没急,又岂会在乎这几天时间?
蒋英的心态非常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不像孙膑,不被重用便改换门庭,他喜欢等待时机,他相信以自己的才华,终究会有一天被君王注意到的。他喜欢康国,喜欢那强悍的民风,喜欢泰王治理国家的方式。所以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再改换门庭。
一缕温柔的春风吹过,吹皱了一池春水,湖面上泛起了点点涟漪。婀娜多姿的杨柳在春风中摇曳着,宛若少女那纤细的腰枝,映着那一池春水,孤芳自赏。
钟欣怡穿了件白底镶大红衣领对襟印花褙子,白色圆领中衣,一条大红撒花百褶裙,随意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以桃花仿绢花装饰,看起来神清气爽,亭亭玉立,犹如仙子下凡。她戴上了一顶垂着青纱的斗笠,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那黄金面具,已经成为她身份的象征,只要一眼,即使是个陌生人,也会知道她到底是谁。
多年过去了,昔日钟府的旧仆人也所剩无几了,她和蒋英打听了多日,也没打探:出个什么结果。
“别急,一定会有消息的。”蒋英安慰道,“那些人在襄阳肯定还有亲戚的,想必他们之间也会有书信往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哪有一下子就能知道你的身世呢?如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真相,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相信世上没有哪个人会喜欢大费周章的,可是听了蒋英的话,钟欣怡还是不禁笑了起来。
“师兄说的果真有道理。”她含笑替他沏了一杯用桃花花瓣泡的茶,“如果那么轻易的就知道了真相,说不定我还会怀疑那是假的呢。”
其实对自己的身世,钟欣怡以前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就头痛欲裂隙,这就迫使她不得不放弃。
湖边有一处凉亭,虽然已经有些破旧,不过却极为干净。坐在这里,可以看着粼粼的湖水,可以闻着诱人的花香,还可以欣赏着这里无边的春色。不时,一只小小的红船会从平静的湖面驶过,上面浓装艳抹的琵琶女,唱着那甜美动听的小曲,打破了湖面的平善。
“对了,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蒋英一边品着茶一边问,“哪怕点零星的记忆也好啊。”
他们坐在湖边的凉亭上,看着那满城春色,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如今的襄阳,美的如同江南一般,杨柳依依,空气湿润,让人很难想像,十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这里曾经尸横遍野,百里无人烟。
钟欣怡听了,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脑海里,经常浮现出一片水。我好像落到了水里,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头部仿佛受到了重击一般。每次想继续想下去,头就痛的不得了,所以后来干脆就放弃了。”
那片水,经常在她的梦中浮现,久久挥之不去。其实钟欣怡后来也学会了游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梦到水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养父没说过什么关于你的身世的事情吗?”蒋英喝着那熟悉的桃花茶,不禁又想起了昔日在桃花坞时的美好时光,“他怎么收养你的?”
钟欣怡淡淡一笑:“养父只说是无意间救了我,其余的事情,他并没有多说。既然他不想说,我自然不方便多问,生怕他想多了。”
她没有问,担心养父误会自己想寻找亲生父母,而不再留在钟府。所以,她只能将这个心思放下,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一回事,自己本来就是钟家的小姐。钟家夫妇不能生育,对她视如己出,教她读书识字。而最让钟家夫妇感到惊愕的是,钟欣怡极为聪明,过目不忘,而且她的言谈举止间,隐隐流露着一股大家风范。
天色渐晚,夕阳收起了最后一缕光芒,在天边留下片片彩霞。而此时,湖面上更加热闹了起来,那些达官贵人们乘着画舫,拥着歌妓,在船上寻欢作乐。战争,似乎离他们非常遥远,似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今边关,仍然极不稳定,狼烟四起。
“我们回去吧。”钟欣怡不愿意看到这肮脏龌龊的画面,对蒋英说,“走了一天,也累了。”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家乡应该是干净的,应该是没有被世俗所污染的。可是如今看来,襄阳和车迟国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那方净土,只不过是自己在梦中无意间将家乡给美化罢了。
蒋英听了,不由的笑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钟欣怡,回到了钟府。
经过打扫,这里已经干净了许多,虽然依旧破旧,但是有了那袅袅的炊烟,这破旧的宅子里,也有了些许人间烟火的味道。
夜幕降临,钟欣怡和蒋英早早的各自回屋安歇了。
半夜时分,那破旧的大红木门被徐徐推开,一双穿着黑色粗布鞋的脚,缓缓踏了进来。那脚步非常轻,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一丝丝声音。
一阵阴风吹过,吹落了一地桃花。美丽的桃花瓣,在夜风中飞舞着,为无尽的黑暗,凭添了几分凄美的气息。
钟欣怡睡的正香,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昔日自己的那张小床上。这张床原本已经坏掉了,不过蒋英的手非常巧,没费多大工夫,便将它修好了。这张床,承栽着钟欣怡儿时的梦,有着她最那甜蜜的幸福。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幵了。
那双穿着黑布鞋的脚,缓缓走了进来。
虽然是在走路,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人如同在地上飘着一样,似乎脚尖并没有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钟欣怡睡的非常香甜,她盖着一床破旧的蓝色被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今天晚上,她做了个美梦。莫非在梦中,她又与她的养父相遇了?
一只枯瘦的手,缓缓伸向了她那张柔嫩的脸。
那只手非常瘦,瘦的皮包骨头,尖尖的指甲,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那锋利的指甲,触碰到了她那光滑细腻的肌肤。
突然间,只见钟欣怡睁开了眼睛,她的动作极为迅速,直接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扣住了命门。只要她稍微一用力,那人的手腕便会应声而断。那只手腕,极为冰冷,犹如千年寒冰一般,握上去的感觉,犹如握着一具骷髅般,让人不寒而粟。
只见床前,站着一黑衣人。那人个头并不高,洁白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一双深深陷下去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人的脸色极差,面如死灰,仿佛刚刚从棺材里走出来的一样。而且那人的牙齿非常倔强,薄薄的嘴唇已经不能让它们安分起来了,它们悄悄探出了头,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那人脸色虽然差,可是牙齿却极为洁白,白森森的牙齿,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钟欣怡的手用了暗力,疼的那人大声惨叫起来。
“什么声音?”这时,蒋英也被这惨叫声给惊醒。
虽然他身高不那么令人满意,可是动作却极快,犹如一只小老鼠,飞也似的冲进了钟欣怡的房间,并点燃了蜡烛。
只见钟欣怡的床上,站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她长的极丑,丑的如同鬼魅一般。不过,地上那个清晰的影子,足以证明,这是一个人,而并非女鬼,虽然她长的极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这老女人极瘦,似乎只不过是一具骨架,在支撑着那件宽宽大大的黑衣。
“这世上居然有比我还丑的人!”蒋英看着那老女人的脸,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了,胡乱地想。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老天爷开玩笑时才胡乱捏出的产物了,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为极品的人,这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看来,老天爷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了,至少还没丑到能吓死人的地步。而眼前这个老女人,在这三更半夜出来,吓死人的几率可是非常大的。幸亏他和钟欣怡胆子大,否则的话,肯定会直接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