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震抽了一口烟，看着窗外的世界。夜晚，比他想象的来得早一些，他早早地收拾好背包，装进去他要携带的东西。无端地想起了弟弟，不知现在他怎么样了。肖震拍了拍上衣的烟灰，面色凝重了起来。
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天前。
苏腾双手交叉，放在鼻梁上，想着那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个少年。他善于发掘凶手的心里痕迹，在场的每个细节他都能分析出犯罪者的心理。简直就是个怪才。他看着面前越来越凉的咖啡，端了起来。
糖加少了。
门被打开，助理南平拿着一叠报告走了进来。“我调查了所有购买犬类的人的详细资料，值得一提的是，一年前，刘庆远，就是死者，一次性购买了7只。”
“应该是他们那个生物实验用到的。这个无需质疑。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参与了这个实验？”
“对，”助理点点头，“关键是，他的作案动机还是不明确。”
苏腾发呆了一小会，意识到，作案动机，难道是终止实验？
肖震关上了电脑，把手里的照片一次次把玩，他不会忘记那个容貌，不会，在成功之前，他必须铭记。
抓住他，让他听见。
当天夜里，10：00。
当苏腾赶到夜之魅歌舞厅的时候，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拉的足够长，不少围观的群众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歌舞厅的所有人聚集在一楼大厅，谁也不能走，因为，谁都有可能是嫌疑犯。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苏腾扫视了一眼，便匆匆上楼。
“死者娄万明，位于311房间，系本次商界晚宴的主讲人，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是大约九点四十五分，尸体发现于三楼尽头的水族箱内。”
当助手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苏腾停顿了一下，继续上楼。又是水族箱，难道又和水有关？凶手是同一人还是模仿作案？苏腾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他必须现在清醒下来。
“现场的外围已经勘察了吗？”苏腾问道。
“嗯，外围的物证资料基本已经取完，法医已经进入了。”
“有什么可疑的吗？”
“嗯……现场发现几处模糊的脚印，痕迹专家正在勘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证。”
苏腾听完，心早就凉了半截，和上次一样，凶手的处理方式让人奇怪，不仅扔进了水族箱中，而且抹掉了自己的痕迹，简直难以置信。
“死者身上丢了什么东西了吗？”苏腾想起了上一次的三号钥匙。
“没，死者衣物，财产完整，无丢失。”
来到现场后，苏腾再一次被这个场景镇住了。一群警察齐力把尸体从水族箱中钓出来，和上一次在水晶大厦中的场景竟然有些类似，他不禁恍惚起来。
娄万明的尸体就在眼前，被水泡发的皮肤已经肿胀，两只眼睛毫无生气，嘴唇微张，身上全是刀伤，至少不下15刀，伤口长且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头发盘根错节，混乱不堪。
“这是那个教授？”苏腾简直不敢相信。
三天之内，两起命案，而且两个死者一个是助理，一个是教授，简直也太巧了，更巧的是，死法相同，且处理尸体的手法竟然也一样。是谁，竟然如此残暴，接二连三的杀人。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吗？
陈木和魏小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四周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旁边的肖震，简直脸上一副赶着回家哄媳妇的表情。没有人大声说话，生怕下一刻就被抓走。
“好像楼上死人了……”
“他们说是那个娄教授……”
“是不是得罪人了，这年头人的报复心理可强了……”
陈木心里越想越乱，娄万明死了，也就是说，他的推断是正确的，凶手的目标就是整个实验，现在实验的老大都死了，应该会停止吧。可是，为什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利益链条？
小姑娘在旁边吸着鼻子，刚才魏小岚带着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她的父母，她现在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握着饮料杯子。魏小岚时不时抚摸她的短发，意思是让她放心下来。肖震见有小女孩在旁边，索性也不抽烟了，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一会又失望地低下头。
苏腾来到水族箱前，沉思了起来。又是它，两起案件都有水族箱，或者说，都和水有关。这是为什么呢？不一会，助理告诉他现场已经处理完了，可以去一楼大厅调查那些宾客了。说实话，苏腾对那些人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那些人非富即贵，就算雇佣杀人也得挑地方吧，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他代领着队伍来到了一楼，看着大厅里坐满了人，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按道理来说，楼上发生的杀人案和在座的每个人可能都有关——”马上底下有人站起来吼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教授，我们现在请求离开，我的律师——”苏腾一听就火了，这些有钱人一见有事情发生就想先推卸责任。
“我知道，我们在现场提取到一个足迹，只需要简单比对一下，不符合的话就可以离开了。”苏腾强压自己的怒火。
虽然这个办法看似很耗时，但这是目前唯一可以使自己摆脱嫌疑的方法了。众人在警察的指挥下排起了队，所有人秩序井然地按脚印。
陈木站起身来，发现刚才陈子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学校里出事了。陈木看到消息先是一怔，随即回道：我和魏小岚在一个商界晚宴上，宫教授让我们来的，学校怎么回事。
没有回复。
陈木来到魏小岚身边，把陈子凯刚才的话给她说了一遍。她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陈子凯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学校里能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着急？
小姑娘紧紧拉着魏小岚的袖子，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啊？”
魏小岚蹲下来抱了抱她，说道：“一会就可以了，你爸妈现在也很着急呢。”
陈木小声对魏小岚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奇怪吗？她的父母也没有出现，她父母再找不到也得去广播里喊一下。”
“我也想到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能就把她扔在这里啊。”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估计这个点是她该睡觉的时间了。前去印脚印的人还是排着长长的队，魏小岚焦急地抬头看着。
苏腾一个个地对比脚印，差别太大，其实，他都没有什么指望是这些人干的。他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遍审视前来的人。眼神都带着或是恐惧或是不屑的神情，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一旦被人管还有点不服气。
小姑娘好像突然清醒了，她抬头对魏小岚说：“姐姐，我好像知道我父母去哪了。”
魏小岚应声问道“哪里啊？”
“刚才在来的路上，爸爸妈妈说今天晚上他们要去做一件事，他们给我在楼上开了一个房间，让我今晚住在这里。”
魏小岚心里动了一下，略微颤抖地问道：“你知道你父母去做什么了吗？”
“凶手是同一个人的概率很大，你们可以把这两起案件结合起来看看，寻找里面的共性。”宫教授从尸体旁站了起来。几分钟前，宫教授也来到了现场。
旁边的警卫员说道：“凶手作案手法极其细腻，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或别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脚印，正在一楼大厅内做对比。”
宫教授点点头，说道：“我有种猜测，凶手可能会继续犯案，你们得做好准备，我觉得他的目标正在靠近。”
几名警察沉默地点了点头，记录着一些文字，不一会，转身离开了。
“对了，陈木呢？我记得他应该在现场的。”
陈木看着地毯上的一朵花发呆，突然，大厅前面的警察大喊了一句：“请问，陈木在哪？”
陈木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他猛的站了起来，发现几乎全大厅的人都在看他，像是在审问一个凶手。他慢慢地往前走，心里想到：难道是苏腾这孙子终于发现我的价值了？
路过苏腾时，并没有出现那种欣喜或是开心，皱着的眉头紧紧盯着他。陈木跟随警察来到三楼，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你应该也听说了，死者就是娄万明教授，你看看吧，你能有什么发现。”宫教授拍拍他的肩膀。
陈木这是第二次看见惨死的尸体，感觉不是很舒服，但比上一次要好多了。果然，作案手法相同，死法相同，就连处理都相同。
很明显，是同一个人做的。
为什么要杀他？
陈木盯着娄万明的尸体上的伤口。
因为你设计了这个实验！
陈木看着娄万明的双眼。
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你凭什么还可以拉投资？你知道这个实验死了多少人吗？
陈木轻轻抚摸他的上衣领子。
你有没有人性？娄万明！
陈木从尸体旁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对着所有的警察说道：“复仇。凶手的动机是复仇。”
几个警察不自然的动了动，互相看了一眼，感觉不是很相信。
“这次的伤口比上一次还要深，而且切面巨大，也就是说，凶手曾在尸体伤口上反复切割。而且，衣衫不整，这明显是一种羞辱，死者眼里带着一种恐惧，说明两人曾经认识。我要是仅仅是想杀人，我用得着这样吗，也就是说，凶手对于死者有着极大的仇恨。”
听了这样的解释，众人还是不释然。
“这仅仅是你的推测，你拿不出任何证据。”一个女警察说道。
“这是心里痕迹。”陈木心平气和地说道。
“噗。”旁边的一个警察忍不住笑出了声。“怪不得是心理系的高材生。”
“我觉得，陈木分析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缺乏实质性的依据是吧。没关系，陈木，咱们先走，证据我们慢慢找。”宫教授过来要拉陈木。
“教授……”陈木低声说道。
“我相信你！”宫教授似乎一眼就看透了陈木的想法。
陈木轻轻地笑了一声。
舞厅门口。
“凶手的复仇意愿特别强烈，我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渴望，或者说是饥饿，我觉得他的每一刀都包含自己的怒火。”陈木蹲在花坛上，他和宫教授等待魏小岚出来。
“而且，”陈木顿了顿，“我觉得这一次他比上一次愤怒，如果有下一个死者的话，情况还要糟糕。”
“你的分析不错，”宫教授点头表示赞许，“当我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凶手的愤怒。”
“可是，”宫教授低下头看着陈木，笑了笑，“光是有感觉是不行的。”
不一会，魏小岚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肖震。陈木说道：“那个小姑娘呢？”
“她父母今天夜里给她提前开了一个房间，让她住在这里，我把她交给服务员了，他会帮我们联系。”魏小岚一口气说完，眼里带着一种不自然。
肖震说道：“这么晚了，我看你们仨打车是有点困难不。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陈木还没反应过来，宫教授就说道：“不用了，你我素不相识，这样亏欠你们也不大好。”
“我认识他，他叫陈木，是吧。”肖震点了一颗烟。
“好，我坐车和你走。”陈木安静地说道。
肖震看了宫教授和魏小岚一眼，说道：“请吧！油钱不用你掏。”
“没想到你和我们顺路啊，怪不得，现在做好事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宫教授笑着在车里说道。
肖震挥挥手，说：“刚才我听陈木说他上的那个大学和我家正好顺路，走的时候又看你们不方便。”
魏小岚在陈木耳边耳语道：“那个小姑娘有问题。我一开始没发现，她是个侏儒！”
陈木听了一愣，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宫教授回头看了他俩一眼），陈木回想起那个女孩，怎么也无法认定，她总是一副瘦小的样子……
“她说，她的父母其实早就死了，她今夜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目睹娄万明的死亡！
“我废了半天劲才把她的实话套出来，至于为什么，好像她的父母就在实验里死掉了，有人告诉他娄万明今晚会死于这里，她就过来了。”
陈木听后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大脑已经在疯狂的思考，凶手提前告诉了实验者家属他要杀人，这是什么，获得赞同！杀人是不会被赞同的，只有让受害者家属看到这个人该死，他才会获得一种杀人的心理认同感！
变态至极。
“不过，那个女孩剩下的就不愿再提了，她说以后她也不想再提了。”
陈木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就是复仇！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受害者的家属，他对于实验感到恐惧，然后他想要终止这个实验，所以，他拿起了屠刀。
“对了，宫教授，”魏小岚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有人给我们说学校出事情了，什么事？”
陈木也这才回想起陈子凯说的话，宫教授笑道：“那有什么重要的事啊？门口的快递员和保安争吵起来了，一来二去打了起来，结果保安把人家的快递都弄坏了，学生有意见嘛。”
“我还以为什么紧急的事。”陈木低声说道。
不一会，几人就下车了。陈木刚刚迈下车门，肖震拉着他说道：“这个给你们男生宿舍417，一个叫吴川的人。别人让我送的。”陈木一看，应该是个文件袋。
三人走在安静的校园里，没有人说话。冷冷的风吹走了睡意，陈木挥手与魏小岚和宫教授告别，走上了男生宿舍。就在踏上宿舍门口的一瞬间，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一个诡异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出现了：
肖震不是司机吗？他怎么和我们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