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本以为，诸葛亮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
谁料，诸葛亮却给出了一个极为平淡的答案。
——“这四个字很简单，就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蔡瑁愕然。
诸葛亮淡淡说道，“学生不懂什么大道理，就让我来给蔡公说说这人之常情吧。”
“如今天下大乱，袁曹争锋。曹操和袁绍这一战，我们荆州无论如何选择，恐怕都难免会卷进去。
咱们和袁绍相隔很远，和曹操却是近邻。
袁绍没有办法约束我们，但是曹操为了自己后方的安全，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们和他绑的更加紧密。”
蔡瑁听到这里，不耐烦的说道，“这只是寻常的道理。”
诸葛亮听了微微一笑，“这的确是寻常的道理，但是蔡公想没想过，曹操会怎样约束荆州？”
不等蔡瑁深想，诸葛亮就看着蔡瑁的眼睛，一字字的说道，“遣、子、为、质。”
蔡瑁听到这里，原本平常的呼吸突然一静。
这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多想过的一件事情！
诸葛亮嘴角露出一个露出一丝微笑，继续循循善诱。
“只要和曹操联合，必然要用刘景升的长子刘琦作为人质。我听说蔡公的姐姐嫁给了荆州牧之后，也生了一个儿子，从小聪明伶俐……”
蔡瑁脸色剧变，厉声打断道，“不要再说了！”
接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诸葛亮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险恶。”
诸葛亮一顿。
似乎没有听到蔡瑁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听说益州牧刘焉去世之后，是群臣拥戴的刘焉之子刘璋继位。”
诸葛亮的话，让蔡瑁的心再次多跳了一拍。
蔡瑁脸上露出怒色，“你还敢说！”
诸葛亮仍旧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
“我还听说刘景升曾经上书，说刘焉在益州，有‘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讥。呵呵。疑人之人，难道就没这份心？”
“如今天下大乱，刘氏衰颓。刘景升就算没有光武帝的气象，如今他坐拥荆襄，手握重兵。未必不能在士大夫们的推戴之下成为下一个王莽。到时候，蔡家难道还是今日的光景吗？”
蔡瑁听了，脸上怒色更盛。
他根本懒得多说一辞，直接就拂袖而去。
诸葛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蔡瑁的背影。
看到了他死死攥着的拳头，看到了他紧绷的肩膀，看到了他略显慌乱的脚步。
诸葛亮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放肆的在蔡瑁身后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你蔡瑁连这点人之常情都不明白！”
诸葛亮先是告诉蔡瑁。
一旦和曹操联合，那么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曹操必然会让刘表遣子为质。
如此一来，那个让蔡瑁二姐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刘琦，就要被送入到龙潭虎穴之中。
接着，诸葛亮又提到了刘璋直接接任了刘焉益州牧的事情，让蔡瑁清晰的看到了，一旦刘琮得到继承权，那完全可以在蔡家的支持下，继续霸占荆州牧的位置。
随后，诸葛亮还替刘表畅想了一下未来。
在这样的大乱世，刘表身为实力雄厚的汉室宗亲，未来的成就可能会多么的不可限量。
如此一来，那刘琮得到继承权带来的利益，更是成倍的增长。
——而收获这些果实。
最重要的就是除掉刘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刘琦！
至于方法。
蔡瑁已经很明白了。
蔡瑁回头，冷冷的看了诸葛亮一眼，转身大步入殿。
……
蔡瑁一走，张怿就急冲冲的过来问道，“如何？”
诸葛亮耸耸肩，“谁知道呢。”
张怿对诸葛亮这个答案大为不满，他急匆匆的冲入殿中，想看蔡瑁最后会做什么决定。
其实不光张怿，殿中的人也在纳闷，不知道张家人为何会选中对刘表最忠诚的蔡瑁。
他们正激烈的议论着，就见蔡瑁气呼呼的大步进来。
原本如同煮沸的水一样的大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蔡瑁。
想知道张怿和诸葛亮在殿外和蔡瑁说了什么。
蔡瑁入席，直接将案上的酒盏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一顿，大声怒道，“真是气煞我也！”
一旁的蒯良惊讶的问道，“德珪，什么事让你这样生气？”
蔡瑁听了怒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竟然拿忠孝的话教训我。说我蔡家世食汉禄，却不知报本。”
“这。”
蒯良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个忠孝的大帽子，就连刚才的挺曹派都不敢胡乱扣，生怕激怒了荆州的世家们。
谁想到这会儿从蔡瑁嘴里冒了出来。
蔡瑁又破口大骂了几句，这才在蒯良的劝说下稳住了情绪。
蔡瑁满脸委屈的向蒯良抱怨道，“难道我蔡德珪就不是为了这个天下考虑的吗？早知道白白担这个骂名，刚才我就支持曹操了！”
蒯良听到这话一惊。
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原本寂静的场中，顿时“轰”的一声嗡嗡吵嚷了起来。
以刘巴为首的挺曹派，本以为已经山穷水尽了，这会儿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
而原本得意洋洋的挺袁派，这会儿却陷入了震惊混乱之中！
大家都是聪明人。
无论蔡瑁之前演的有多到位，但是这句话一出，大家都迅速的明白了！
蔡瑁以及他身后的蔡氏家族，已经放弃了袁绍，倒向曹操和朝廷这边！
然而让他们震撼的还在后面。
蒯良和蔡瑁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迅速达成了默契。
就见蒯良从地上捡起筷子，笑着对蔡瑁说道，“德珪，你就算现在改也不算晚。都是为了天下和大义，谁还能怪你什么？”
蔡瑁大喜，“有子柔此言，我有何忧？”
两人的这番对答，简直像是在荆州学宫中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在荆襄集团中拥有极大影响力的蒯家，竟然当场就反水了！
事情的刺激，让旁观的学子，直接就不顾仪态的惊呼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原本占尽了大势的才智之士们，更加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些才智之士也有自己的家族，或者是背后也有荆襄家族的背景！
他们自己的态度和家族意志比起来，根本就不重要！
在确定了蔡家和蒯家转变姿态之后，和他们连络有亲的世家们纷纷反水。
前前后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学宫之中的形势尽数反转！
石韬、孟建和崔钧这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吃瓜群众，几乎要发疯了。
他们这会儿，无比的想知道，诸葛亮到底给蔡瑁说了什么？
原本要扑街的挺曹派，怎么就忽然逆转局势了？！
石韬这时候猛然想起了庞季，他两眼放光的打听道，“庞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庞季嘿嘿一笑，欣赏的看着悠然进来的诸葛亮。
“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