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这熟悉的都城，人丁兴旺，街市繁茂，但陆媗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与向天昊立于十方街角之处，还是熟悉的陆府家门，她却无法堂而皇之地迈入。
这个家，早在她选择抛弃的时候，其实就不复存在了。老天总是这么公平，鱼和熊掌，就真得不可兼得。
左手被人挽起，搭上向天昊的臂弯。只听他在耳边低语：“媗儿，既是要装成一对恩爱夫妻，就要演得像一点。你那老爹应该还未下朝，我们先去客栈休息一下，晚上再去相府。”
陆媗点点头。
十指紧扣，向天昊笑道：“那么我的好娘子，可想好去哪处落脚？”
陆媗微一思索，都城有名望的客栈酒楼难免会遇到某些达官贵人，万一认出她来，只会节外生枝。倒不如去烟雨楼，那里常年江湖人士盘踞，朝中贵人从不现身。遂对向天昊开口：“我们去烟雨楼，那里应该不会遇到能认出我的人。”
“听娘子的，”二人挽手，朝城西而去。
烟雨楼，能在这繁华都城占有一席之地，除了楼主神秘莫测的身份和财力之外，更仰仗于它的一个规矩。
任何人士，不论出身富贵，只要能胜过楼里文、武两兄弟中任一人，便可被烟雨楼奉为座上客，不仅提供美酒佳肴、厢房雅舍，若是被掌柜青眼，更能加入烟雨楼，自此声名大噪，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们二人踏入烟雨楼中，一楼是为大堂，中间乃一高台。初见与别处酒楼客栈并无二般，但桌前酒客中多身傍兵器，面有狠厉之色。
整个一楼几乎座无虚席，却不见寻常酒肆中喧闹之声，大家表现得非常安静，似都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哟，二位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烟雨楼吧？”小二见有客人上门，迎了过来。
“不错，我们想要间上房。”向天昊应道。
“上房倒确实有许多，可小的不知，这位爷是否听过烟雨楼的规矩？”
“倒是听过。”
“得嘞，那二位客官请跟我来，小的带您们落座。”将二人带至高台东南处一张桌子，刚一入座，不是是谁敲响了锣鼓，振聋发聩。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高台上望去。
“二位客官瞧好了，今日文武二者的出题开始了。”小二说完，退了下去。
陆媗朝高台上望去，左右各站一人，各执一卷轴，将一端悬于高台之上。待另一端滚落到底，只见上面赫然各写着一个泼墨大字。
左为文者，手书：琴。
右为武者，手书：气。
眼见今日之题已出完毕，大堂里开始有了交头接耳之声。
向天昊看完题目，夹起桌上已备的小菜放入陆媗碗中，“娘子，来尝尝。”
见他如此悠然得意，想必是觉得题目太简单。不过也是，天昊的武功那么高，区区一个气，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陆媗心里这么想，但话到嘴边还是一转：“不要轻敌为好。”
忽听小二拉长声音喊道：“北桌一号，提请挑战武生！”
只见北边马上飞出一人上到高台，向右边武生拱手，“敢问如何比法？”
“请看台下。”武生伸出两指，指向台下。忽听地板抖动，竟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池清水。“此池极深，你我二人同时入池，谁先上来，谁便是输。”武生缓缓道来。
“如此简单，”挑战那人似是不屑，“让你见识下我们巨鲸帮的闭气功夫。”
“那么，请。”武生做出一个手势，两人已走至台边。待铜锣声响，两人投入池中，水花四溅，最后归于涟漪。
底下似有隐隐晃动，陆媗望着表面平静的池水，有些疑虑地说道：“天昊，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突然池水中被抛出一个人，直直摔在离陆媗他们不远处，正是刚才那位，北桌一号。
武生也继而从池中跃出，对两旁护卫说道：“此人虽闭气了得，但手上功夫还差火候，不合格！”
护卫上前架起那人，将其丢出门外，引来台下一片哗然之声。
“东桌二号，提请挑战武生！”小二洪亮的声音又响彻大堂。
向天昊放下手中筷子，望着陆媗说道：“可对你相公来说，就是这么简单。”说罢抬手，招呼刚刚的小二过来。
“爷您有什么吩咐？”小二毕恭毕敬地问道。
“下一个，由我去挑战武生。”
“这位爷不好意思，我们烟雨楼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列挑战人次的，您这急不得。”
“那敢问我们是几号？”陆媗开口询问，鉴于来时已人满为患，她开始有些不妙的预感。
“您们是东南桌六十四号，”小二笑眯眯地指着四方桌桌角，确实刻着“东南六十四”。
此话一出，连向天昊端着酒杯的手也一僵。
小二混迹此地多年，看出二人已被这数字惊得失神片刻，便好心给他们提了个醒：“今日还未有人提请挑战文生，若姑娘琴技了得，但可一试。”
“琴技…”陆媗回想，虽幼时回相府之后跟着几位乐师学过古琴，但许久未碰，技巧不算特别出众，不知能否有把握能赢这文生？
“娘子若有意不妨一试，”对上向天昊有些期待的目光，“上一次听媗儿弹琴，已是好久之前，我很怀念。”
向天昊的话提醒了陆媗，对啊，当年弹的也是琴啊。遂向小二哥问道：“请问这儿可有月琴？”
“月琴？”虽有疑惑，但小二也着实机敏，“若姑娘决定挑战文生，小的可以给您取来。”
“那便谢过了。”
台上武生已连赢十人，忽听小二一声：“东南桌六十四号，提请挑战文生。”
台下的那些江湖人士，皆面面相觑。文生上一次的提请，还是一月之前，不知今日，竟是何人想到要挑战文生。
高台上原本小憩的文生听到自己的名字，悠悠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女子着一袭月白锦缎，怀抱月琴，在他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开口道：“先生，请不吝赐教。”
练色娱目，流声悦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