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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黑幕之中(八)

9月18日,海上定居点,亚特兰蒂斯市中心。核弹投下5分钟前。

“!?”“火狐”乔-福克斯抬头望去。他听到天空有飞机划过的声音。“你到底在东张西望些什么!!”鹰高声咆哮。他向下俯冲。福克斯立刻闪躲。但鹰速度更快。他在着陆的瞬间,食指对地一弹,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漂浮在空中。鹰挥动翅膀,连续的烈风向福克斯袭来。“火狐”只能躲避,只见他左脚轻点,连续变向,躲进掩蔽处。

“混账,胆小的家伙。”鹰破口大骂。他向下扇动翅膀。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一道道气弹冲击着大地,到处都是轰隆炸响。

那个家伙,他是疯了吗?福克斯心中咒骂。他藏在暗处,一动都不敢动。对福克斯来说,与鹰的战斗已经毫无意义。绝大多数人类士兵都已经撤退,战争已经彻底失败。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脱离战线,返回东港,与西斯弗克会合。

但是,该怎么撤退呢。

福克斯悄悄行动。他弯着腰,躲在废墟后面,以免暴露行踪。鹰还在搜寻,他想要将福克斯逼出来。“轰隆”的爆炸震耳欲聋,之后又是一连串坍塌的声音。丝丝的凉意悄悄袭来,福克斯轻轻抚摸空气,他感到手心里多出一丝冰霜。

冰?难道是黑刀?

福克斯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他一时愣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息。而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嗷呜!!”一个变异者从上跃下。它想要掐住福克斯的脖子。福克斯反应极快,只见他一个翻身,躲过了敌人的攻击。变异者愤怒咆哮。它立刻追上。但福克斯却是后发先至。他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对手肩膀。

“死吧。”

熊熊的火焰瞬间燃起,变异者痛苦哀嚎。它在地上来回打滚。变异者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但火焰却是越烧越旺。到最后,它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抽搐,最后化为轻烟,随风飘去。福克斯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其实根本不用动用能力。因为刚才的敌人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变异者。翅膀的挥动声在天顶徘徊,福克斯抬头望去。

“……鹰。”

“终于找到你了呢。”鹰说道。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福克斯“切”了一声。鹰露出狞笑。

“终于,你打算结束这种捉迷藏了吗?”

福克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竖起食指,指尖对准鹰的方向。明亮的火光悄然涌起。在遥远的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下坠,它还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那是……糟了!!!”福克斯的脸色渐渐苍白。他不顾敌人就在眼前,直接就地卧倒。鹰一时愣住,他回看天空。火焰迸发,火球爆炸,恐怖的高温倾泻而来。巨大的冲击波紧随而至。窗户全被打破,无数碎片从爆炸中心迸发而出。

“轰”。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鹰的声音在爆炸中消逝。“火狐”抱住脑袋,他躲在一座危墙的后面,一动都不敢动。大地在震动,空气在燃烧,“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拂,一时间,世间万物仿佛都在消逝一般。

*******************************

与此同时,变异者临时指挥部。

“立刻躲进藏身处,不要出来。快一点!!!”

龙大声怒吼。爆炸从天顶坠落,变异者们纷纷避难。但它们却已经来不及了。身边已是一片鬼哭狼嚎。火焰飞速肆虐,空气与雨水仿佛都在燃烧。龙只觉胸口如火烧般疼痛,他的喉咙与胸腔中都充斥着灼热的空气。冲击波越来越大,氧气却越来越少。龙只觉呼吸困难,他的身体好似要被撕裂一般。

其他人呢?都逃走了吧。龙勉力环顾。在这个时刻,他终于看清了人类的真正目的。从一开始,世界大会就是一个诱饵。为了击溃人类,变异者精英尽出。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但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变异者的主力随着海上定居点的陷落一起献祭,人类虽然也是损失惨重,但在军事上,他们却是完美的做到了弃子。这场战争之后,人类与变异者之间的力量对比势必将发生反转。很快,人类就会发起反攻。到时候,就是变异者真正的末日。

但是,我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龙无法再想下去了。眼前越来越亮,一切都在光明中消失殆尽。龙仰天狂吼,但他的吼声却湮灭在了爆炸的呼啸之中。火光笼罩,数秒钟后,光芒消失,一切都恢复宁静,但人眼所见之处,却只有无尽的残骸。

*****************************

公元2148年9月18日上午,一枚核弹在海上定居点上空爆炸。当时,人类与变异者的战争还在进行当中。伴随着蘑菇云腾空而起,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建筑,树木,人类,变异者,无一生还。

关于这枚核弹的由来,有过很多说法。有人认为,这是海上定居点的自暴自弃。就像当初东方定居点引爆巫山要塞一样;但也有人认为其中另有隐情。根据事后幸存士兵的证言,在核弹爆炸之前,他们曾经听到过飞机掠过的声音。但鉴于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这种说法很快就被抛之脑后。核弹爆炸的时候,人类的主力已经在东港外的海面。这里距离爆炸中心百公里外,因而躲过了最初的一击。当时,海上定居点最高统帅西斯弗克已经战死。而两位高阶变异者,“鲸鲨”的领袖鲨,以及“归蝶”的领袖蝶,正好身处战场中央。核弹爆炸后,所有人都是呆住。只有两位高阶变异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立刻反身向亚特兰蒂斯岛冲去。

“这是怎么回事?”苏定呆呆问道。东方定居点代表林悠亦是茫然。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变异者的大军在这次爆炸中也损失惨重。三位高阶变异者,“苍龙”的龙,“雄鹰”的鹰,“坚狼”的狼,都在爆炸中心。核爆的余波缓缓散去,巨大的蘑菇云飘上云端。港口已经化为废墟。残存的人类士兵则是面面相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幸运,还是悲痛。又或是两者皆有。林悠站到航母边缘。他面色凝重。

“苏定,通知所有还活着的人,全员弃岛,立刻登船。一个小时后,我们便会启航,前往东方定居点。”

“林悠将军……”

“这是西斯弗克生前的决定。我只是完成他的遗愿。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去对海上定居点的士兵和人民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如果他们不愿意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苏定微微鞠躬。他立刻行动。出乎意料地是,几乎所有人都同意离开。舰队将领也同意暂时接受林悠的指挥。他们已经看到了家园被摧毁的场景。根据统计,最终从海上脱逃的人大约在40万,其中一半是老百姓。而海上定居点原先的人口则在360万人。这便是说,最起码有300万人死在了这场战争中。这对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人类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

……

纳达从昏睡中苏醒是在9月19日下午。此时此刻,距离核弹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纳达看着四周。她发觉自己正在船舱中。周围全都是受伤的士兵。斯蒂尔轻舔着着女孩的右手。他的眼中满是泪水。

“纳达,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斯蒂尔……”纳达眨巴眼睛。她有些昏头昏脑。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和高阶变异者战斗。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呢?

纳达捂住脑袋。她突然头痛欲裂。斯蒂尔急忙抱住纳达的身体。“没事的,没事,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现在我们都还安然无恙,这不就是最好的吗?”

纳达轻轻点头。她躺在少年怀中,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斯蒂尔的脸色一下子发烫。纳达说。

“斯蒂尔,你的心跳很快呢。”

“是,是这样吗?我自己倒没有感觉到。”斯蒂尔慌忙解释。他“咯咯”傻笑。其实,在之前的战斗中,斯蒂尔也受了重伤,但他却刻意隐瞒自己的伤痛。纳达歪着脑袋。她似信非信。女孩又问:“对了,斯蒂尔,星月和福克斯在哪里,我没有看到他们两个。”

“……”

“斯蒂尔?”

纳达眨着眼睛。她看着少年压抑的表情。女孩心中一怔。她立刻跳起。

“纳达!!”斯蒂尔赶紧追了上去。纳达一路小跑。她飞快冲上甲板。航空母舰正在缓缓东行,放眼四周,唯有一片茫茫的大海。而海上定居点早就消失在海平面之后。纳达目瞪口呆。斯蒂尔跑到纳达身旁。他气喘吁吁。

“发生了什么事。”纳达问道。斯蒂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据说,在海上定居点上空发生了核爆。变异者和人类都是烟消云散。现在,舰队是在林悠的率领下,正在前往东方定居点。”

“那星月呢?福克斯呢?他们就被抛弃了吗?”

斯蒂尔无言以对。纳达捂住胸口。她突然感到心里面有点发闷。斯蒂尔想要上前安慰,但却被女孩一手甩开。

“我要回海上定居点。”

“纳达!”

“我要回去,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只有游泳,我也要回去。我怎么可以看着星月和斯蒂尔见死不救。我……”

“你回不去的。”突然,一个声音从后传来。苏定快步走来。他已经重新将黑刀握在手中。纳达回声怒吼。“凭什么,凭什么你说我回不回去。”

“因为这是命令。这艘船上所有的人必须一起前往东方定居点避难,一个人都不拉下。”

“但我又不是东方定居点的人。”

“或许以前你不是,但现在你是了。孩子,如果你想要反抗,也可以试试。但我不认为你能胜得了我。”

纳达一时噎住。她气愤不已,但又没法反驳。苏定走到甲板边缘。

“孩子,你是在担心‘红瞳死神’和‘火狐’吧。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担心。那两个家伙可不是会因为区区核爆就死掉的人。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

苏定喃喃自语。他与其说是确信,还不如说是希望。纳达紧抿嘴唇。她姑且放弃(她不放弃也没有办法)。一旁的斯蒂尔总算安下心来,他刚才还真担心,万一纳达真的跳海该怎么办。阳光西斜,云海滚滚,远方的废墟上,一道阴霾正在无限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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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自述:1972年2月至8月参加湘潭市血防大队赴沅江县工作半年。事隔三十年,在沅江工作时的所见所闻仍深刻记在脑子里,那些人和事,回想起来历历在目,总想把它记录下来,故成此文。2003年夏天在江南写下初稿。2010年夏定稿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