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桐在街上走着,她又到了那家商店,狠下心买了半斤糖果,还有一点栗子糕。
慢慢走回了家,尽管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这附近有穷的人家,有富的人家,有的家有老人小孩,而有的人没有家。
她已经许久没正经回家去了,放假在一家印刷店里做长工,每次回去也待不了半刻钟。
这条路没有灯光,晚上巷子里很黑,她小心摸着墙,走着。
到了家门口,她拿出钥匙,钥匙都被磨出包浆了,打开了门,没开灯,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走了上去。
家中泛着一股作呕的酸味,床单被子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
五个孩子挤在两张小床上,睡得正香,她点起了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里看见他们脏兮兮的小脸,她摸了摸大妹的脸,拿着掉落在地上的衣服遮在他们身上,唯一的一床被子也硬得结块了。
她想到金家的姑娘,风从破漏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只感到一种悲伤的凄凉,好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大妹,大妹”她小声地摇了摇妹妹,睡眼惺忪的她,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句呓语,“大姐!”待她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惊喜地叫了起来。
其他几个孩子都醒了,围着她开心地笑着,邱桐把怀里的糖果和糕点拿出来分给他们。
“糖果不要多吃,会坏牙。”
“姐姐,姐姐,小宝要吃这个!”最小的弟弟拿着那袋栗子糕不知道该怎么打开,邱桐摸了摸他的头,把纸袋上的封层撕掉,一个给了他们一两块,就没有了。
“大姐吃!”三的个妹妹瘦小的手拿着糕点要喂给她,邱桐笑了笑,把糕点塞进了她的嘴里,“你吃吧,姐姐是大人了,不吃这些了。”
“姐姐,这个好好吃,甜的,香的。”另一个妹妹舔着手指头说道。
“你们再吃颗糖,就乖乖睡觉,我去和妈说说话。”她下了楼,刚才开门的动静大概也惊醒了她母亲。
她又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下了楼,孩子们在二楼,她的母亲睡在底楼。
邱桐拉开了帘子,房间里充斥着霉味,很冷,半扇窗户被秋风吹得左右摇摆,撞在墙上,发出砰地声响。
那扇窗子她知道,关不上,不卸下来也是出于好歹有个遮挡的缘故。
“桐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床上的女人艰难地起身。
“娘,你躺着。”她赶紧把母亲扶躺着,“娘,这是这个月的工资。”她从内里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许多零散的钱,还有一张比较大票额的钱。
女人借着幽暗的灯光吃力地数着钱,猛地看到了那张票额比较大的钱票,“桐桐,这是?”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女儿该不会像她年轻时候做那样的事情来的钱吧?
邱桐一看母亲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娘,这是我给一个大户人家小姐上课,别人给的。”
她母亲这才缓过神,紧紧握着邱桐的手,眼泪一直流着,是她拖累了女儿,这么大个孩子了,别人家的都已经谈婚论嫁,她却要养家糊口。
邱桐安慰了母亲几句,只说自己在学校过得极好,至于多的事情,自己压抑的情绪,都没说,说了只说让他们平白担心。
她的外婆,是一个老鸨,把自己女儿也送去接客,她的母亲不甚怀上了她,悄悄跑了出来,生下了她,因为要是自己女儿也是妓楼出生,那从出生就注定逃不过那个魔窟了。
只是到了外乡的她,除了接客赚钱,也什么也不会,她租了个房子,接客,这个房子还是其中一个男人给她的,只是她怀上了以后,男人再也没来过了。
前年生了一场病,咳出了血,医生看来,说是肺痨,好不了,拖一天是一天,再没男人上门来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只能全靠邱桐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了,最近脸都已经瘦干了,头发大把地掉着,就感觉心里发烧,一咳嗽扯得内里生疼。
“娘,好生休息,我出去了。”
“这么晚了,在这儿睡一晚再回去吧!”她有些恳求地说道。
邱桐给她掖了掖被角,“娘,我去和小宝他们睡,今天不走了。”她拿着煤油灯走了出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母亲已经瘦得不成形了,大概时日不多了,余下他们,可怎么办?
床上没空位了,她端了个凳子,匍匐在床边,控制住自己呜咽的声音,身体不住颤抖着,不知道将来会怎样?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