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正是养虾人忙碌的时节。再过半个月，把龙虾都赶到稻田四周的沟里，然后再往田里插上秧苗，他们就轻松了。
不过目前还不能松懈，白天要投喂虾饲料，凌晨要早起收虾网。
回到家里，周小霞一改往日的游手好闲，当起了老爸的副手。
在农村，像周新坤这样年近七十的老者还活跃在田间地头的，不在少数。他们就像春蚕一样，为子女吐尽最后一根蚕丝。
刺耳的闹铃声精确无误的在凌晨三点准时响起，本来闹铃的音乐是当前流行的“嘴巴嘟嘟”，此刻却显得嘈杂无比。
周小霞半睁着眼极不情愿地掀开毯子，等她把衣服穿好，睡眼惺忪从房间走出的时候，周新坤已将电动三轮车推出门去，正往车厢上放置装龙虾的塑料筐子。
“起来干嘛？快回去睡觉，不要你帮忙！”周新坤责备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周小霞没有理会父亲，到杂物间找了一双父亲的大号雨鞋穿上。雨鞋或许是长时间没有洗的原因，脚趾丫粘糊糊的，穿着挺难受的。
周新坤看了笑着直摇头：“到虾田干活怎么能穿雨鞋呢？水深至膝盖，要穿雨裤才行！”
周小霞吐了吐了舌头问：“那怎么办？以后我总得都要学会啊！等您爬不动了，我喝西北风去啊！”
“既然坚持要去，就穿雨鞋陪我吧！你不下船，给我打亮就可以了。”
周新坤启动电动三轮车缓缓向田间驶去。满天星斗闪烁着璀璨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
清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坐在车厢里的周小霞竟然有一点小激动。她想，以后这就是她的生活了。漆黑的夜里，他们并不寂寞，田野里零星的灯光闪闪，到处是起笼子的养虾人。
一路上，周新坤反复给她交代，在田里要注意安全，不要滑到沟里去，那沟有两米多深，会淹死人的。
十分钟后，周新坤抵达自家虾田。下车后，周小霞无所适从，只有给父亲打灯照亮的份。周新坤熟练的把筐子搬到小船上，然后让周小霞小心翼翼上了船。
周新坤直接下了水，他在水中拖着船缓缓前行。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等船靠近笼子后，周小霞用矿灯照了一下虾网，只见虾网内爬满了龙虾。小东西用钳子死死夹住虾网，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周新坤将船的固定棍深深插入泥土，以免风将船吹走。他轻轻抖了抖笼尾，笑道：“今天不错，网挺沉的。”
周新坤熟练地打开笼尾，将龙虾全部倒进塑料筐。正在这时，周小霞尖叫一声：“蛇！”，然后小船就跟着剧烈晃动起来。两秒后，咕咚一声，周小霞摔到了水里，好在船没有翻，不然就白忙活了。
因为水不深，周新坤一把就把周小霞给拉起来了。周小霞全身湿透了，浑身滴着水。
周新坤把灯光再次投向筐子：“看清楚了，不是蛇，是鳝鱼。”
周小霞摸了摸头，嘿嘿傻笑了几声。一阵风吹过，周小霞冷的全身发抖。
周新坤迅速把外套脱下，披在了周小霞身上，嘱咐道：“快上去，水里冷。冻感冒了不得了！”
周小霞坚持要陪父亲，于是蜷缩在船上给周新坤打灯。周新坤怕女儿冻感冒，反复要求她回去。
“我一个人回去，怕，怕鬼。”
“哪里有什么鬼啊神的！如果真有，我们这些养龙虾的不都被吃了。”
周新坤拗不过，让她坚持等到把笼子起完。起完所有的笼子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看着满满一筐龙虾，周新坤感到无比欣慰。今天又是一个丰收日，三亩地总共起了大约六十斤的龙虾。
本来周新坤打算让周小霞回家洗完澡睡觉的，没想到周小霞换了身衣服坚持要跟着去卖龙虾。
龙虾收购点在村口的桥头。那里有一片水泥空地。每天凌晨两点开始，这里就会聚集好几个龙虾贩子。五点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人影，要卖的话，只能自己拖到集镇上去卖。
今天是周小霞第一次陪父亲卖龙虾，一切都是那样新鲜好奇。
龙虾收购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贩子显得特别忙碌。“虾苗4元，小青8元，中青10元，大青15元，大红20元。”
听了贩子的报价，周新坤显得有点沮丧。几个前来卖虾的人也在议论纷纷。龙虾是鲜活产品，起了网，就必须快点卖掉，不然就会大量死掉。
“前几天小青都是12的，今天怎么都跌到8块了？”
贩子不耐烦的说：“价格又不是我们定的，您又不是第一天来卖虾，一天一个价，马上就要插秧了，都赶在这几天把龙虾收上来，这几天上市的虾特别多，价格跌下去也很正常。”说完，贩子不再做过多的解释，忙着称重去了。
贩子是熟手，一眼便能瞧出龙虾的规格。卖虾人对贩子的分法不太赞同，与其争论起来。
“我的虾明明是大青，为什么到你这里了就成了中青？”
贩子戴着手套在筐里轻轻拨动一下，整个筐子都沸腾了，龙虾拼命摆动着尾巴。
“你看，你这里面掺杂了好多小虾。”
“小虾也没几个啊！”
“卖不卖，不卖算了。”
“不卖，不卖，我到别处去卖，又不只有你一家收虾子。”说完，卖虾人忿忿离开。
周新坤想着反正已经弄上来了，放着只有亏的份，于是把贩子拉到自己车边，让他定规格给价。
“你这里面，中青，小青都有，就按九块吧！”
周新坤不太满意贩子给出的价格，又问了另外一个贩子，价格也是一样。没办法，到哪里都是一样，坚持了一会，周新坤还是妥协了，以九元的价格全部卖掉了。
两人回到家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白昼在疲倦中徐徐拉开。
周小霞没有吃早饭直接睡觉去了，直到中午醒来时，父亲已把饭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