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的时间是在九点，姚辉与周小霞八点半就赶到了法庭门口。
法庭办公大楼门前有一个院子，四周用两米高的栅栏围着，威严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法官还没有来。
周小霞抵达法庭的时候，发现方宇早已站在铁门前。方宇父母及姐姐姐夫，以及她朝思暮想的两个孩子都在。
为了避免尴尬，周小霞与方宇一家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在前两次开庭时，方宇没有把孩子带过来，今天却把两个孩子都带来了，不知其用意何在。小儿子方恒似乎并不是认识不远处的母亲，与爷爷疯闹，丝毫没有注意到母亲。毕竟周小霞在他两岁时就已离开，在孩子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个概念。
大女儿方玲恰好相反。如今十四岁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灵秀可人。方玲好像有心思一般，时不时向周小霞所在的地方投来好奇的眼神。
周小霞隔着马路，朝方玲招手，示意她过来。方宇看见了，将方玲一顿呵斥。
“看什么看，不许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方玲显得很无奈，转过头去不再看母亲。
周小霞了解方宇粗暴的教育方式，他说不许做，就一定不能做，违反他的意志，必定招徕一顿臭骂或者暴打，他对自己是如此，对孩子亦是如此。
天空的云压的很低，半山腰有些云丝飘过，看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开始飘起麻麻细雨。好在雨没有下大，她与姚辉可以躲在树下避雨。
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一个法官。方宇有点不赖烦，拳头砸在铁门上哐铛作响。“再不来老子把法院砸了！”方宇自言自语。方母在一旁安慰：“莫急嘛，等会是要来的！”
忽然，他将目光投向周小霞这边，面带恶相，然后朝周小霞这边走来。
见方宇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周小霞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双腿甚至有些微微发抖。姚律师在一旁小声嘀咕：“别怕，在法庭门口，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话虽这么说，连姚律师也在心里打鼓，如果方宇真把自己的当事人揍一顿，他也是无计可施的，顶多协助报警，去了派出所警察也会说双方没离婚还是夫妻不便处理。
面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周小霞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索性将头望向河对岸，耳朵却是跟着方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宇一口挑衅的语气：“臭婊子，有种就别来啊？老子不同意离婚，你一辈子都别想离！”
周小霞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这次法官又会判不离，不免在心里将法官骂了万遍。方宇从小就没有受到很好的教养，讲话未免脏话连篇，周小霞是不会往心里去的。但听说他不同意离婚，还是害怕了起来，怕这次法院又判不离。
“离不离不是你说了算，我们感情早已破裂，这点法官也是清楚的，相信法官会给一个公正的判决。”周小霞顾若镇定。
“实话告诉你吧，法官之所以迟迟判不离，是因为老子找了关系，老子不同意法官是不会判离的。”方宇手指着周小霞的额头一脸得意。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来试探周小霞的态度，也是想在庭上捞到更多好处。
忽然，方宇的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这个被标注“老婆”的号码并非周小霞，而是新结识的女朋友，通过媒人介绍，两人的关系在三个月内已发展为互称“老公、老婆”了。“老婆”是镇郊附近村的，离过一次婚，孩子丢给了前夫。方宇妈见儿子婚姻无望，索性四处托人帮儿子物色了新的对象。方宇弓着腰小心翼翼按下接通键，左手捂着话筒轻声道：“喂，有什么指示请吩咐！“方宇边接电话边往亲人方阵那边走去。
“我给你说啊，孩子你只能要一个，你要两个我们就拜拜！”电话那头传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声音，语气坚定的不容反驳。
“我晓得，放心，方玲我肯定会丢给她，她休想把包袱都给我！”方宇对周小霞心狠手辣，面对这个女人，柔顺的像只小绵羊。
细雨如旧。周小霞的头发已被雨水浸湿，视线从方宇粗犷的后背移向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姚律师。
“姚律师，您看，他说他找了关系，只要他不同意离婚，法官是不会判离的！”周小霞被方宇的一席话给唬住了。
“别担心，法院不是他方宇开的，法院这次判不离，就上诉。”姚律师将单肩包往肩上撩了撩。
“不担心才怪，拖我青春是小，这来来回回的都是钱啊！我赚点钱辛苦死了！”尽管已是三月，但四三月的雨天寒意未减，周小霞裹紧了那件墨绿色的呢子外套，望向远处披着薄雾的山峦。山腰横着一条贯穿南北的高速公路，汽车在雾中蹿进蹿出。
时间已过九点，法庭的铁门仍然紧闭。定好的九点开庭可能要推迟了。着急的是姚辉，原计划开完庭还要赶回老家处理其他案件，他们律师的时间就是金钱，浪费不起。
九点过五分的时候，一辆白色雪铁龙轿车缓缓停在了铁门前，车顶的警灯标志着法官来了。从轿车后排跳下一位矮胖的年轻人，头发齐刷刷的倒向一边，右手拿着一串钥匙。应该是书记员，姚辉断定。
年轻人利索的打开了铁门，示意车子可以开进来了。然后向人群招呼：“原告周小霞到了吗？”
“到了，到了”周小霞迅速答到。
“方宇呢？”
“到啦！”
“好，你们跟我来”说完带着一群人走进了审判室。
乡镇的法庭没有县城的法院讲究，安检也都免了，只是象征性的过了道安检门，没有法警摸裤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