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钧泽是伤害别人的罪魁祸首,但此时的顾倩兮,在他的眼里却看不到任何杀意了。
“一切都是托太妃的帮助,朕才得以转机。不是吗?”
身着龙袍的皇上扬起自己精致中带着些魅惑的眼,细长的眉微微挑起,露出了一张夺人心魄的笑脸。
这脸,除了五官有些硬,生的却是极其端正的,于男子而言,端正过了头宛若带这种含羞花的味道。顾倩兮和夏钧泽两人都站在这殿门中央,难免构成了这脸对脸,面对面,互相细致观察的局面。
顾倩兮被对方的笑容惊得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随即,她强硬地挺直自己的脊背,略带随意感伸手招呼道:“皇上过奖。那就进来与哀家吃顿真正的饭吧。”
对方也毫不不客气,闻言就干脆地闯了进来,夏钧泽身后还跟了好些侍从,瞬间将房内添了个满当。
“既然如此,朕就在太妃这里用早膳了。”
“不必客气,坐。”顾倩兮拿出招待探访亲戚的架势,顺利地稳固住了自己的地盘。“馨瑾,去后厨盯着,要嘱咐皇上今日身子才清明些,就做几道清淡的粥与小菜好了。正值国丧,哀家可不想见得什么嚼人口舌的事物,惹皇上再发病。懂了吗?”
据顾倩兮的推测,这懿妃对外人时,习惯冷着张脸。于此她便也能借由头抢占先机。
“是。”馨瑾应得飞快,回身就跟着夏钧泽身旁的太监走了。
“馨媛,热茶。来一壶新茶给皇上提提神。再挑两个果子端上来,给皇上解乏。”
“太妃好气度,虽如此年纪,却很是镇定自若呢。”夏钧泽坐于桌旁注视着顾倩兮,缓缓开了口。
“哀家与皇上,就算无血缘关系,也是这名义上的母子。普天之下,母护子是本性。怎么,皇上莫非信不过哀家?”
顾倩兮随即开始展露了自己的演技。她先是露出二分微笑,接着撇了撇嘴流出几丝落寞神情。“明明哀家只留自己与皇上讲讲知心话,那就叫她们回来罢......”
“无妨。让她们都下去也好,就是太妃这里,人手未免有些太不足了,若是有人深夜闯了进来,连句知会的话也传不到朕的耳朵里。”夏钧泽似是话中有话般,圆滑地将话题绕了回去。
顾倩兮一愣,手指定在桌上,片刻,她敲了敲桌试图掩盖自己加快的心跳。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哀家早就和宫外没了联系,又有谁会想到哀家呢?”
此刻,幸好馨媛端上茶与红彤彤却不知名的果子来,缓解了片刻的尴尬。
“举国百姓谁不知道,先皇盛宠懿妃。当年为接太妃入宫,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前去围观您弹予过去的最后一只曲子。”
言至于此,夏钧泽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顿了顿继续说道。“就是那首——‘南风谣。’”
“叮。”
顾倩兮楞的手击茶盖,难免有几分心慌意乱。
顾倩兮暗自咂舌,她现在愈加怀疑,自己面前坐的就是个等人上钩的老狐狸。但她越怀疑对方究竟猜透几分,越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情况。
“皇上喜欢,有机会弹给皇上就是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
“若有歹人仍对太妃起了念想,该如何是好。”夏钧泽讲话倒也显得理直气壮。“如此,还是让朕多派些人手来吧。”
“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这近来恰值国丧,不需要人手的地方还是勿要浪费的好。哀家现如今已经是太妃,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侍候,还是清净点好。”
“清净?”夏钧泽将这二字咬得颇有威胁的意味。
“皇上若是不喜欢清静,何必将自己的兄长关入府邸之中呢,到头来,不谁都喜欢清净一二?”顾倩兮此刻倒显得有几分冷静了。她将话题接过,顺势将矛头转向面前之人的身上。
茶针浮起,竖直地垂降于水面,房内一时皆无声息。
半晌,夏钧泽笑的更欢,宛若偷腥的猫咪般眯起眼来问顾倩兮:“懿太妃,莫不是对朕有意思?”
“意思?皇上,依哀家看,倒是皇上对哀家有意思。”顾倩兮冷冷淡淡,却也毫不失底气地回看过去。
“那今日,太妃莫非不想迁宫了?”
顾倩兮轻哼一声。“并非如此,只是,总是要收拾收拾才好接受皇上的关照呐。”
本就求的是欲罢还迎,巧妙地夺得几分私人空间。如此,倒也就知足了。
“关照?朕还有一事不解。究竟......是朕关照你的多,还是皇兄关照你的多呢?”
夏钧泽的神色如利刃般挂在了顾倩兮的脖颈处,她的玉颈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顾倩兮的眼神僵了刹那,转而,她昂首也露出了灿烂笑颜。
“自然是哀家的丈夫关照的更多些了,怎么,打心底还不肯认哀家做母亲吗?”
此话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只剩下了无休止的尴尬与啼笑皆非的气场。面前身着黄袍的人好像被什么噎着了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倩兮的眼神直白,坦率,甚至不带一丝顾虑。她带着那么些高傲的昂起头来,眼神里写满了以辈分压人的高傲,那双娇媚的眉目仿佛在向夏钧泽挑衅——
“没错,叫娘。”
夏钧泽察觉到了这种味道,进而,他对对方更加充满了兴趣。
“皇上,太妃娘娘,这早膳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是否要端进来呢?”
夏钧泽的贴身太监颤颤巍巍插了进来,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但正因他这糟糕的眼力见,这无言的尴尬被冲散了。
“太妃,请用膳。”
“皇上说笑了。您先请。”
布菜的侍从们接二连三的将食物端了上来,眨眼的功夫,这小桌台上已经布满了清淡可口的饮食。似乎是因为国丧头一天的关系,这顿饭显得意外清淡却又可口。顾倩兮胃口大开,她一边飞快的夹着菜一边唠唠叨叨:“皇上可不要多吃了,若是被有心人记住了喜好那可怎生是好?”
被她这话怼到,夏钧泽的筷子夹得也不是很稳当,几回合下来,甚是食之无味,只好撇着嘴像受了气的猫咪那样在对面缩着不开口了。
这倒好,惹了顾倩兮心软。顾倩兮看对方不动声色,也有些不忍。于是她便随意的为对方夹了菜。
“但是经哀家手的,也能保你一时无忧。”
“太妃不怕,这饭里有毒会残害自身?”夏钧泽微微一怔,眉目棱角松懈几分。
“嗯,那到好,一个人治没先例,两个人治太医好研究。怎么,皇上居然还会担心这种事?”
有点好笑。
顾倩兮本觉得对方只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家伙,这你来我往间到还见得了夏钧泽的少许真心,这让她心情轻松不少。她嚼吧的更欢,但还是注意着的将唇始终保持闭合状态。她的唇微微撅着,像是兔子啃到了上好的胡萝卜,满脸护食模样。
两人心照不宣地用着餐,一种古怪的温馨氛围却漫开来。就像是顾倩兮以前在电视上看的家庭剧,单亲妈妈带着自己的儿子吃早饭后嘱托了一句——
“你要乖哦。”
糟糕,她真的说出来了。
“......你已经是皇上了,你更要乖哦。”
顾倩兮看到夏钧泽的脸色瞬间红一阵白一阵的,那个有些骄纵的美丽人儿仿佛是瞬间陷入了无措状态。但是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亮堂堂地带着波光,瞬间活得像是得了赏的小孩。
“谨记太妃教导。”
说完,他“噌”地一下站起身,脚步不稳径直出门去了。众奴婢都跟在对方身后纷纷拥拥消失在这原本冷清的后宫中,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顾倩兮嘀嘀咕咕。
“啧,这家伙,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