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的春日时节,天暖风轻,故而衣衫大多轻薄。
玉挽趴在她肩头的同时,那一处的湿润也传到她的肌肤上。
清歌动作一顿,玉挽这是……哭了?
肩颈处,女子低声呜咽的声音穿入她的耳中,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开口:“清歌,我还是帮不了他!”
这个他,自然是太子殿下。
清歌霎时明了,殿下为瘟疫一事奔波劳苦,而他们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如今想出来的法子只是暂且控制住瘟疫的传播,稳住发热之人的性命。但这个法子能奏效多久,没有人知道。
拖得越久,死的人就越多!
现在外头的百姓大多以为自己不过是染了热症,好生的喝药修养便能痊愈。
可是若不能及时的找到救治之法,他们早晚会知道如今是瘟疫蔓延!到那时,自是又一场无可避免的动乱。
而身为一国太子,这些动乱都是白流风必定要处理的。稍有不慎,他便会交代在湖州。京城天高地远,陛下纵然有心保护,也无可奈何。若是往坏处想,殿下因长久为救休息而体虚气弱,又时常奔走于身染瘟疫的百姓之中,或许等不到解决之法有了眉目,便染上瘟疫倒了下来……
玉挽这是心疼殿下。
只是,殿下素来执拗,在遇到涉及国家百姓的事情上,他定然是寸步不退的!
玉挽如今这个模样,想必是没有劝服殿下吧。
清歌垂下眸子,沉默的由着玉挽靠在她的肩头发泄情绪。
等到玉挽的呜咽声渐弱,清歌才道:“纵然你心疼殿下……”
“我才没有心疼他!”玉挽硬声打断清歌的话,她心里暗想着,白流风不顾劝阻执意奔波,她又何必去心疼一个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人?
清歌失笑,眼前的这人方才还因着自己帮不上殿下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就嘴硬不肯承认。心里这样想着,但念及玉挽时薄时厚的脸皮,保不齐这会儿她脸皮正薄,若是打趣了她定是又一番纠缠,清歌于是道:“好好好,知道你不心疼殿下……”
玉挽哼哼两声。
“瘟疫的救治之法本就没有固定的路数,你一时半会儿寻不到法子也实属正常,平白的在这儿躲着哭鼻子又是什么道理?”
“……我是关心则乱,心忧百姓!”
玉挽把头抬起来,用袖子狠狠的擦着脸上的泪痕,她抬头看着清歌,脸上泪痕犹存,眼圈发红,额前的头发也仍有些乱,一双将将被泪水涮洗过的眼眸黑白分明,盯着清歌的眼神固执而又坚定。
清歌拉下玉挽粗鲁的手,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暖声道:“慢慢来,总会有法子的!殿下与你都是天纵之人,怎会轻而易举的被一场瘟疫打倒?”
说着,玉挽脸上的泪痕均已被擦拭干净,露出女子这些时日养的渐趋白净的脸,她拂过玉挽额前的发,将玉挽拉起来,道:“与其在这儿哭鼻子,倒不如好好的去翻阅典籍,说不准便找到了解决之法!”
玉挽深以为然,遂和清歌一道又去了书房。
她们二人的看书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晚上,便将刺史府所有的古籍翻阅,仍旧是一无所获。
一夜未睡,天将将亮时,小厮通传,说是都尉府来了人。
玉挽和清歌让他直接来了饭厅。二人紧着时间用膳,顺道听听叶易阳找她何事。
来人正是玉挽和清歌上次遇见的守门的小厮,那小厮脸色慌张的行礼问安。
“不用多礼了,你家都尉派你来所谓何事?”玉挽咽下一口粥,制止了小厮的行礼。
小厮道:“姑娘,我家都尉请您过府一叙。”
“我这两日忙的紧,你家都尉找我若是不紧要,便先让他等一等。待忙过这一阵,我定会亲自到府拜访。”
小厮闻言,慌慌忙忙的跪下:“玉挽姑娘,我家都尉真的有要事想请,烦请您务必拨冗一叙!”
玉挽皱着眉头,本想断然拒绝,转念想到叶易阳并非是这等固执己见之人,如今他要求小厮执意让她过府,可能真是有要紧事。思及此,玉挽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走一遭。”
“清歌,你不用跟着我一道去了,快些去休息吧。”
玉挽道,“我如今可以自己走动了,你好些时辰没有合眼了,赶快去躺一躺吧!”
清歌放下筷子,还未来得及反驳,便听玉挽道:“不过是去都尉府罢了,他又不会害我!路上有士兵守卫,我还出不了事!”
说着,玉挽已经跟着小厮离开,临走前还交代清歌赶快休息。
玉挽跟着小厮去都尉府,路上本想问问他叶易阳出了何事,奈何小厮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道:“都尉要小的定要请来玉挽姑娘,旁的小的也不敢僭越。玉挽姑娘到了都尉府便知道了。”
如此,玉挽只得带着疑惑进了都尉府。
“姑娘,都尉在寝居候着您呢!”小厮见玉挽走上了去正厅的路,不由低头提醒。
玉挽一愣,却也及时改了方向。
走到门口,小厮依旧是如上次一般停下,让玉挽一个人进去。
叶易阳在湖州的寝居甚是简单,除了简单的床榻、桌椅并无其他的布置。或许普通百姓家的装饰都要比这个寝居再富贵些。
玉挽抿唇,环视一周,叶易阳正懒懒散散的躺在床上,见玉挽推门进来,他连忙坐直了身子,却仍旧没有从床上下来。
“坐这儿来!”
玉挽走过去,俯视叶易阳,挑眉道:“你让小厮定要将我请过来,所为何事?”
“想起自上次话别,你我又有几日未见,心里想念,便想找你过来与我聊聊天!”叶易阳展颜一笑,那明晃晃的笑容落在玉挽的眼里,却是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玉挽已有些沉怒。
她这两天为了瘟疫的事情焦头烂额,可是叶易阳却因着这一点小事便大费周章的要她过来,若是搁在往常,玉挽顶多就不喜一阵子,过后便忘了。只是这两日她委实分身乏力,叶易阳又这般巧言玩笑,她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