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擅闯东宫?!”东宫卫长霍战青持剑飞奔过来。
黑衣剑客并未说话,也未抽出剑锋,只横出剑鞘简单一挡便接下霍战青的迅捷一击。这时方才转过身子向南门修行了个礼。
“战青且慢!”南门修届时出口喝住了举剑再次冲将过来的霍战青,又欠身向剑客回了小礼:“不知本宫何处得罪了侠客?”
本以为那黑衣剑客会直接进来挟持南门修,没成想他竟将面罩摘了下来,烛光摇曳下,透着一张黝黑健硕的脸。
“翟大哥?”
这个三两招便将堂堂东宫府兵将军打得落花流水的人正是浪迹天涯,四处行善的江湖剑侠——翟燊之。
“殿下!”
认清翟燊之的模样,霍战青忙收回狰狞的脸乖乖站在一旁。
“翟大哥里面请。”南门修侧身向翟燊之让出正门,翟燊之跨步随之进府。
因为调查“玲珑草”的事,南门修查访奉栾庄,所用的化名便是左尚。所以南门修失踪前认识翟燊之也不足为奇,这也恰好印证了为何左子丘初下梅山便可号令天下第一游侠。
“先前殿下在奉栾托付翟某调查的事情,大概都在这里了。”翟燊之双手为南门修呈上一沓密封的书信。
“信中说了什么?”南门修一边问着,一边接过来打开第一封信。
“这……”兴许是信中内容太过惊骇,就连浪迹天下无欲无求的翟燊之都为此感到惊愕:“……这信中内容实在触目惊心,还请殿下亲自一看。”
南门修捧着信件,逐句观阅后,眼神木然下来,只听到翟燊之在一旁平声道:“殿下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几个月来,我走访了四朝十二州的每一个江湖帮派,尤其是身赴夏华阴州时……”
“……你还去了阴州?!”南门修像是抓住什么敏感词汇一般惊愕的目光投向翟燊之。
“是,”翟燊之点点头。
“在每一个地方调查到的东西都是零零散散的,但是……”翟燊之向南门修挑出其中字体笔锋尤其怪异的一封,并明显指出其中的一句道:“……殿下看这里,二十年前,夏华阴族王子在无神峰消失,至今不明去向。”
“阴族王子?”南门修的脸色瞬时有些苍白:“翟大哥这封信是何处所得?”
“夏华阴州虽地处深渊极地,但宓朝终究与其毗邻。其临州凌阳帮帮主与我有些私交,这信件便出自他手。”
“此人可信吗?”
“可信,”翟燊之确定一句,又摊出与之相叠的一封,指出其中一处继续道:“殿下再看这里……二十年前,藩属淮王骆阳杰病逝,其子骆阳皓以嫡长子身份承袭王爵,同年入京开府。但是我走访淮明一带,众口一词说淮王膝下无子,逝世时只有小女骆阳霁一人,后来朝廷钦派顾命大臣,说是辅佐骆阳霁管理淮阳。当年骆阳霁年仅十岁。”
“你的意思是,未央根本没有赢王这个人?”
“殿下之前的怀疑并非没有依据,捏造如此之大的一个骗局,总归会露出破绽。”
“可是,本宫一直在疑虑一件事情。”
“什么事?”
“随意捏造一个王爵的身份,更何况是骆阳氏,怎么朝堂上的众臣……甚至父皇……对此都深信不疑呢?”
翟燊之脸色沉凝,但还是在眉宇间闪过一道笑意:“殿下难道忘了……‘玲珑草’?”
玲珑草的传说在祖斗提出后,一时间成为众朝臣热议的话题。可惜众朝臣所讨论的并非玲珑草再现后的用途,竟是玲珑草传说的真实性。
南门修沉默许久,直到目光锁住翟燊之,表情分外严肃:“依如今赢王的权势,恐怕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几封口供,根本无法动摇赢王的地位吧?”
虽然大致推算出赢王的真实身份,但南门修却没有办法拉他落马。直到南境奇零神木的事情浮出水面,太子与赢王的矛盾愈演愈烈,最终酿成萧山惨案。
虽然江湖规矩,帮派不得混入朝堂争斗。但在面对星轨突变这等末日般的攸关时刻,阁老栾元尊和庄主栾天赐还是做了一个坚定的决定:拔刀相助未央朝廷。
当年南门修为查赢王身世,化名左尚,十赴奉栾庄。栾阁老欣赏南门修才干,有意忘年交之。
确然,南门一族一百年来少有像南门修这样以身作则,亲登无极的太子王爵,得有南门修一人,栾元尊甚欣赏之,故而十分记得左尚这个名字,并对之评价极高。
而这些已然是十多年前的旧事,当事者却依然历历在目……
奉栾阁上,百岁阁老栾元尊惊呼出那一句“梅山”之时,阁中上下倏忽安静下来。
“瞧我这记性……”栾元尊可爱地拍了拍头,又冲苏文煊傻乐道:“左尚入梅山这么多年了,就没想着回来看看?”
“阁老……”苏文煊的声音故作娇气,又向栾元尊笑应:“您又忘啦?梅山弟子是不能随便出入天宫的……”
“瞧我这记性……”
萧山事变发生的时候,除过苏文煊、栾天赐、黄鹤、祖斗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其他人甚至连栾元尊都未告诉,仅是说了一句:左尚入了梅山天宫。
在栾天赐准备主动到暖阁里请栾元尊出阁时,他没有发现栾元尊的踪迹,方才踉踉跄跄地跑到正阁过来。
“阁老,您怎么自己出来了?”栾天赐上前搀住栾阁老的胳膊,将身子俯下去,气喘吁吁问了一句。
“怎么?文煊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还把不把我当爷爷了?”
“哎呀……爷爷,”饶是一代庄主,面对栾阁老时声音也是温柔地像个女孩儿,栾天赐挠了挠头,顶老的容态中还不免有些可爱,“您最近风寒刚刚痊愈,本想着等苏兄到了再给您一个惊喜,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竟然偷偷告诉您!”
“你少贫嘴了……”栾阁老有些无力,只将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缓过神来,才徐徐又张开,转向苏文煊继续道:“老朽岁至暮年,你和天赐都是我捧在手心看大的……都是好孩子……”
也不知是乏累还是旧疾尚未痊愈,栾阁老的话音越来越淡。
苏文煊煞见栾阁老的状态有些不对,便慌张向旁人差遣:“快扶阁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