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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Hello!”

“Hello.”

张芽芽在净身房里打扫着院子,一个黄毛绿眼的人给她打招呼。八国联军入京了,大清的最高领袖跑路了,诺大的紫禁城空了。

她都知道,明白。

张芽芽潜意识下脱口而出的英文恍惚了她的梦。黄毛兴奋能在皇宫地遇见会说英文的人,而张芽芽盯着外国人兴奋激动的绿色瞳孔害怕了。

“你好。”张芽芽改口了。

“No! Please speak english!”

张芽芽摇着头走了。没听懂也好,装傻充楞也好,她不再回那个外国绿眼人的话了。

我问张芽芽为什么会害怕外国人,还是在梦里。

那不是梦。张芽芽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她真的怕了,那些铅印在书本上的历史在脑海里置于她的面前时她怕了,但她不知为什么怕。后来张芽芽想了好久似乎得到了答案——因为她已经知道结果了。面对一件预知了结果的事情,结果还是糟糕透了的,你还有勇气直视吗?

张芽芽没有勇气直视那些带着旺盛优越感的人,即使她早就见过一百年后他们的子孙并没有什么怪异凶猛之处。她害怕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无法正视在那段屈辱的历史遭遇了被人百般凌辱的国家。在两段不同的历史里,国家的境遇不同,同一个人更容易做出不同的选择。

“你会说洋文?”小路子也听见了张芽芽和洋人的对话。“你到底是谁?”

“和你一样的人。”小路子的身体缺了一块,张芽芽的人生已经丢失了全部。现在,他们都被国家的引领者抛弃。

“咱家要走了,趁着乱走了算了,就当是死了,失踪了,查无此人了。今个儿起,咱家和宝杰一样,脑袋别在裤裆里闯一闯。你要是愿意跟着我走,我就多带上一个,你要是不愿意,自求多福。”小路子平日里尖锐的嗓音稍稍低沉些许,似乎像是从一个男人口里说出来的了。

张芽芽跟在小路子的身后,看着小路子背在身后的包袱被自称绅士的英国人搜查了去。当小路子他爹的遗像从包裹里掉出来时,绅士的英国军人窘迫得不知所措。人与人之间语言不同,但是大喜大悲的感情无需多说,都懂。

“爹啊!儿不孝啊!爹,这是你给儿最后的念想啊!儿把你给摔碎了啊!儿该死!”小路子跪在地上哭丧着他往生了的爹。

英国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张芽芽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辨他们的意思。“Go out !”无需辨别,在大学生中间流传的比‘滚’还好使。半洋半中的语言使用方式在上海被无所不用其极后,流落到中华大地的各个角落里,怕是边远处赶羊的大爷也会对他的羊羔子说上一两句。

张芽芽扶着小路子起来,小路子哭得动情无暇理会张芽芽的意思。

“他们说了让我们滚,再不滚就要杀头了!”

小路子这才从悲伤里醒悟出来,抱住摔碎的相框站起来时踩到自己的衣角摔了一个趔趄。英国人对他假借悲伤的身体表演难以支撑他站好的把戏没去仔细辨认,相框留给了小路子,那包细软他们则豪不绅士的笑纳了。

出了紫禁城小路子不再哭丧。张芽芽一路无语,她不能打扰一个沉浸在失父的伤心人的安宁。两个人只是走着,小路子有路可去,张芽芽盲目跟从。

张芽芽坐在小路子宫外的私宅里,四下的布置是皇宫里宫宇的样式的,甚至比珍妃的宫里都有过之无不及。(我问张芽芽皇宫的殿堂是什么样式的,她说是电视里那样式的。看来真的是在做梦!)

小小的一个太监就可以把自己的小院变置成隐世殿堂,她也就不再奇怪中华绵世几千年,宦官何以不绝于世数量越来越庞大,终究逃不过一个人为财死,为财残。

“我们既然出来了,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爹吧。”张芽芽试探着安慰小路子。

“去哪儿看?”

“墓地,坟头。”

“皆无。”

想来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还好你还有照片。”

“你真看不出来他是谁?”小路子摘掉了整日扣在他头上的奴才帽,他整个人清爽起来,高大起来。齁偻起来的肩膀和腰身直立起来,张芽芽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人活着的另一番模样。

重来,小路子还有机会吗?

“小路子你...他不是钱...”张芽芽只敢说出一半。

张芽芽对视小路子清秀脸庞里清澈眸子生出来的厌恶。小路子厌恶的不是对张芽芽,是对他自己,对‘小路子’这个称号。

“没净身前,春妮就叫我小路”,小路子开始对张芽芽讲述他——小路子的身世,“小路!不知道是谁给的,也记不得小路两个字是从谁来。进了宫就叫小路子,一叫就叫得奔了三张,三张了还不知道谁是小路,我是谁。”

“出了宫来就改个名字,换个活法!”张芽芽嘴上鼓励起小路子来,心里却想着钱总管是怎么死的。

小路子茫然了。怎么换?他不识字,打生下来就有这么一个字跟了他半辈子,换了他是谁呢?

“这个!”张芽芽用手指头沾了水写在蒙了一层灰尘的桃木高腿长桌上,陆。“它也叫Lu。”张芽芽在‘陆’旁边写了个‘路’。“这是你以前的路,这是另一个陆,这个陆也可以做姓,你也能给自己取个名字来,你看......”张芽芽欣喜地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奔了三张的男人。也许是因为阉割,他眼里有了疑惑后再怎么看他也只是个毛头小伙样子,多余的十几年和他的生殖器一并被阉割了。

“钱总管往日里总说:天地之间立一人,可我们这阉人能算是一人吗?是不是也得当自己是一人才能活下去,你说不是?”

张芽芽看着小路子他爹的遗照越看越像钱总管。张芽芽做贼心虚没敢抬头正眼看过钱总管,只是大约摸觉得像。“那是钱总管吗?”

“他想留住百年后用,花了几十两白银托洋鬼子照来的。死了,也没用上。”

张芽芽:“死了?!”她装出比惊讶更惊讶。宫里的人诡计多端,小路子的话她只敢信一半。

“死了。洋鬼子进宫时给打死了,杀鸡儆猴,他做了那只鸡,他们是让太监宫女们见了血能乖乖听话交钱。干爹凭白就被捉了去,杀了。要不是咱们在净身房,洋鬼子不愿意沾那阉割地上的脏,咱俩也逃不脱。这些都是他的。”

张芽芽看着这间堆积似聚敛来的小宫殿,是钱总管一世的忙碌,忙碌着从紫禁城中埋葬了尊严,在这里站直了,用满目的宝物换取那缺失了的一截。“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了你,你还能见着洋鬼子不慌不忙的走出来吗?”

张芽芽想起那天早上听见的那声英文问好。他在示好,她真的在害怕。她开始感激小路子,他的见识真的比她多,临危不惧还演了一场好戏给洋鬼子看。

“钱总管早就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子,所以他这些东西向来他也不瞒着我。我们说好了找个由头出来就在这里,他养老,我娶媳妇。”小路子别过脸去。

张芽芽安慰伤心欲哭的小路子。“立人,你觉得怎么样?陆立人!”她用给他取的新名字忘怀前半生的伤痕。

“立人,嗯~”他想了有一会儿。“春妮,我想接她回来了,她也该逃出那个火坑了。”小路子担心心上人的活计,他也想让她有个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这就是真爱了吧。”

“宝杰,你又嘀咕什么呢?”小路子听不懂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张芽芽还在讨论的人间谜题。

“我不是宝杰。”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我忘了我是谁了,真的。小路子......额~,陆立人!”

“呵呵......”

“哈哈......”

“我知道你不相信。在这个世界里,我只记得珍妃娘娘被捉走的那个晚上,其他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跟在珍妃娘娘身后。”那个世界的张芽芽没有撒谎。“那你帮我取个名字。”

“钱总管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有才,也有德,不如叫德才。”

张芽芽捂面忍笑。名字取得很好,但她不能叫德才。德才让张芽芽想起她另一个世界的初中同学里有一个男生也叫德才,德才后来还和她的初中好友结婚生子了。这不是一个能让她重新开始的名字。

“我说了我不会取名字,你笑话我。”

“你取得很好,特别好!但不适合我。不如我做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怎么样?陆...陆...,人生无常,道路无常,陆无常。无常怎样?”

“像道姑!”

“李莫愁,陆无常。”

“你又在瞎说什么?”

“没事。我就当自己活在金庸小说里吧。”

“金庸是谁?”

“和陆无常一样,苍茫世间的一个过客。”

作家怎样,写了多少人的结局,他自己呢?

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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