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玉坤看成治做完诗后,催促君君说:
“君君,别叫你大娘追你了,就以你大娘为题,也做一首七言绝句。”。
“是,娘。大娘,侄女儿话中若有亵渎大娘的词意,求大娘原谅。”
君君说着,脸上荡起泛泛的笑意,眸子溢出灿烂的光辉,如春雨滋润山林般,诗好象早就想好了似的,又说:
“我就以大娘为题做了。”
“做吧,君君。”尚云香瞅着君君说:
“大娘,侄女儿念了:
“罗绮泛泛目滢滢,
亲亲悦悦语轻轻;
如似君王辖征尘,
弄着笙箫唱太平。”
尚云香一听,笑哈哈地说:
“哎呀,我的君儿,你可把大娘捧到天上去了,大娘有何德何能,能有如此造化,有如此胸襟。”说到此处,心里猛然一惊,这小丫头怎么这样知晓我的心迹,在诗里虽未写一个“兵”字,也未说一个“斗”字,却写着残酷争斗的生杀之气。还在说我心口不一,唱太平时调,又是指我有争权取位之想。这君君,心里的这些话她又说不出来。
这时,娇渃瞅了一眼尚云香,对君君说:
“君君,你大娘乃是个时时刻刻心都放在儿女身上的女流之辈,也只是白天看云,夜听流水,何曾有过君王奏歌之心。”
君君笑一笑说:“我看大娘一眼,给人感觉颇有不同,觉得大娘非我娘之辈能比得了,大娘英气泛泛,有压倒一切的豪爽和气概,又有领宫挂帅出师征讨的大英雄胸怀,孩儿才顺口胡噘起来,有损大娘的人品。求大娘原谅侄女的无知吧。大娘,您别怪罪啊!”
“君君,你把大娘给夸得飘飘然了,大娘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哪有怪你之理。”尚云香说着,又转个话题问:“君君,你怎么不爱学武功?”
“大娘,楚家爷爷说我不可学武,所以二娘她也不热心教我。我只是稍懂一点儿,和妹妹差得太远了。”
“臣臣的武功很好,她是跟谁学的?”尚云香又问。
“是跟着养娘学的。”
“君君,你可知道,你养娘是跟谁学的武功?”
“君儿不知道。”
“你见过你邱立叔叔没有?”
“我只听说过,我也记不住了,不知道见没见过邱立叔叔。大娘,养母和楚家爷爷常说,您是邱立叔叔的师父,他的武功全是跟您学的,大娘,邱叔叔一定常到您这儿来吧。”
君君的话立刻堵住了尚云香追问邱立的嘴,尚云香自然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心想,好个厉害的丫头。
“大娘,”君君又说,“我好敬仰邱立叔叔,也非常想见见邱立叔叔,大娘一定知道邱立叔叔的去处,找个机会,大娘领我去见见邱叔叔吧。我好想见见他。养娘曾对我说过,邱叔叔是您的最得意门生。”
尚云香想追问邱立的嘴被君君的几句话给赌得严严实实。给封得密密匝匝。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不能小看了这个年仅一十四岁的小姑娘了。君君,她太聪明了,这么小,她就能窥视别人的心机,乘机而堵住别人的话题。
李娇渃看出了尚云香的窘态。而君君胆大心细,她并不怕尚云香,她不畏不惧,这么小,就能在谈笑中压倒对方,便说:
“君君,我也没看到邱立,我听说了,也想看看这位英雄,你有这份心,慢慢地也能看到他,现在不要着急。君君,你和臣臣,叫你娘领着你们,到靖王府也走动走动,和你们的治哥哥玩玩。”
“谢谢大娘,我和臣臣一定叫我娘领我们去拜谒大娘和您。”
“好,我等着你们。”
娇渃说着,又相互说了一阵子话,臣臣君君和成治在一块玩了一会儿,吃过了饭,尚云香与娇渃领着朱成治,带着几个随行的丫头回朱靖王府去了。
二
李娇渃与尚云香回到靖王府,走进自己的卧室,又猜想起尚云香与君君臣臣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了。想到:尚云香对两个孩子有很多疑惑。从这两个孩子的神情上看,似乎也知道尚云香这个人,处处对她戒备,却又不怕她。从邱立的焦点上,尚云香在探听什么?怀疑什么?而君君又急忙封住了尚云香想追问的嘴,而杜绝再与她说起邱立的事。邱立是谁?仙翁神鹤,他是不是秋莉儿?那么,君君和臣臣到底是杨玉坤的孩子还是楚家的子嗣?与秋莉儿或邱立到底是什么关系?君君与臣臣这两个孩子锋芒太露,尚云香是个宁肯错杀无辜,也不留后患的人。她自己亲生的女儿朱薇,都被她沉湖里淹死,又怎么能放过君君和臣臣呢?君君和臣臣在明处,她在暗处,她又恃自己武功高强,决不会留秋莉儿的孩子君君和臣臣在这个世界上,影响她尚云香的将来。
李娇渃想到这里,不免后背渗出一层汗珠来,而替君君臣臣着急。心想,若暗中跟踪尚云香,保护君君和臣臣又不是办法,而她的行动又遭到齐映红的监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又不能与尚云香发生正面冲突。李娇渃想了又想,夜里,换上了夜行衣,她绕过巡察护院,走进了贡王府。可是,她左找右找也没有找到君君与臣臣的住处。只好把写好的白绢打在杨玉坤的房里,悄然回到靖王府来。她刚翻过墙进来,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她的窗前。她辨认了一会儿,是齐映红向屋里窥视,好一会儿,走了。
李娇渃回到屋里想,我若是稍微大意一些,今天被你们看破了。
杨玉坤是习武的人,虽然,武功不如尚云香和李娇渃,对李娇渃前来也有察觉,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待着来人出手。听到“当”的一声,一个东西打在床边的柱头上。她飞身跳出窗外,可是,那个人行走的速度太快,转眼间就没了。她转回屋来,见一物被一个细如发丝的小钉钉住,扯下那块白绢看:
“有人对两个孩子计较,务必多加防备。”
杨玉坤拿着白绢左看右看,字字娟秀,字又写得刚劲傲骨。心想:这两个孩子,失去了一十四年,她也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要不是王爷朱贡,不纳第二夫人于身边,精心地照顾与体贴她,她怕早已不在人间了。两个孩子失而复得,她又高兴又害怕,怕再失去啊!这时看到白绢上的字,又给她带来了绵绵不休地忧虑。
其实,从打她从南方回到王府,夜里就把两个孩子藏在密室中,以防不测。
这时,杨玉坤愈想愈怕,心情也越发紧张和急躁起来,就觉得,两个孩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她吓出一身冷汗,急不可待地来到密室,看两个孩子正呼呼地熟睡着。
两个孩子一里一外地睡在一个床上。她悄悄地走进去,轻轻地,小心地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孩子。圆圆的两张小脸儿,甜甜的,美美的,乐滋滋地睡着。杨玉坤一颗焦躁的心平静下来,心里头又充满了欢心和喜悦。她轻轻地给两个孩子盖盖被,坐在旁边看啊看啊,越看越想看,怎么也看不够,她默默地坐着,眼睛直直地瞅着。
杨玉坤忽然发现,两个孩子的眼角怎么都挂着晶莹莹的泪珠儿呢?怎么,她们做梦,梦见了什么?怕是想念教育你们一十四年的娘亲了?她拿出手帕,轻轻地擦着,手轻得不能再轻了,还怕把她们弄醒。
这时,她又发现,两个孩子在梦中抽泣,泪流得越来越多,嘴角儿颤动着,就连胸脯也起伏地抖动起来。
此刻,杨玉坤心慌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站起来又坐下,给孩子擦去了眼泪,又站起来摇头,急得自己又擦手又抓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
“娘这会儿若能做梦多好,我会在梦中帮助你们,有娘在,你们什么也不要怕。”
她刚说完,见君君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双肩,在她的怀里,哭叫着:
“娘,娘亲,娘……”
臣臣也坐了起来,也紧紧地偎在她怀里哭着:
“娘,娘,娘……”
“好孩子,别哭,别哭,听娘的话,别哭。”杨玉坤安慰地说:“你们是娘的心肝宝贝儿,你们没睡着?咋醒了。”
“娘。”君君叫了一声。
“娘,您进来时,稍有一点响动,我和姐姐就醒了。和往日一样,心想,娘坐在我们身边看一阵子,再看一阵子才能走,我与姐姐就没动,后来,您又坐在我们俩身边,瞅着我们,怎么看也看不够。您这么疼爱我们。我和姐姐心疼娘,心里一着急,眼睛一酸,也就哭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做梦,娘,我们在娘的身边才知道娘的心全放在我们身上了。娘,这十多年来,您想我们,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臣臣说到这里,哇的哭出声来。
君君抽泣得更厉害了。
杨玉坤听臣臣这么一说,心里也颇有些酸疼,又非常喜悦,两个孩子是这么知道娘的心啊。自己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又有些后悔。劝慰君君和臣臣说:
“快别哭了,娘心疼了,别哭坏了,别叫娘心疼啊。”
臣臣把自己一脸的泪水在杨玉坤的脸上擦搓着,她抱着杨玉坤的脖颈,哭着说:
“娘,都深更半夜了,您还来看我们,娘,您为了我们俩,大概每天晚上都没睡多少觉,娘。”
臣臣这么一说,抱着杨玉坤臂膀的君君又放声地哭了起来,臣臣也呜呜地哭个不停。
“娘。”君君说,“娘,我们俩都回到娘的身边了,就是夜里没有睡在娘的怀里,你一宿宿坐在床边看我们,会把身体折腾坏的。娘,您这样疼爱我和妹妹,可我们也心疼娘啊。娘,我们又没有办法,不叫娘守着,不叫娘坐在床边看着我们俩,可是,我和妹妹更心疼娘啊。”
“娘。”
君君和臣臣越哭越厉害,她们把杨玉坤搂抱得更紧了。杨玉坤好后悔,她怕把孩子哭坏了。拍着两个孩子说:
“快别哭,快别哭了,你们每哭一声,就像揪娘的心一样,快别哭了。”
君君不哭了,臣臣也停止了哭泣。但这时谁也没有说话,君君和臣臣偎依在杨玉坤的怀里,杨玉坤又把她们抱得紧紧的,好一会儿,杨玉坤拿出那块白绢说:
“我不放心,怕有人来,这不,已经有人来报信了。”
君君和臣臣看完后,君君说:
“娘,你不要担心,只要不是太特殊的人,我和臣臣都能对付了。”
“孩子,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他们害人的方法可多了。王府增加的护院卫士再多,也不顶用。这些武林高手,只要他们想杀害你,来无踪,去无迹,真是防不胜防啊。”
“娘,他们在暗处,咱们也可以在暗处。”君君说。
“娘,我有办法。”臣臣说着便在杨玉坤的耳朵边说了出来。
杨玉坤想了想说:
“不行,娘不放心。”
“娘,就按着臣臣的办法试试看。”君君说。
“好,明天就把咱家的佛香阁小院腾出来,给你们俩住。你们俩可不能大意了,娘给你们俩安排。”
君君和臣臣从密室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佛香阁小院。
尚云香以看望孩子的名义,又一次来到贡王府,而且还带来了两把古剑,送给君君和臣臣。杨玉坤一看,是两把汉朝时期的名剑,剑身为蓝色,映出凉如冰雪般的蓝色光芒,重得压着手腕子,难以举起,拿不住,急忙递给尚云香说:
“大嫂,这样名贵的宝剑是世上罕有之物,她们只是一个女孩子家,哪配使用这种宝剑,还是留给大哥他用吧。”
“他婶子,你莫非看不起我,我是想起我的两个女儿,又勾起心酸和悔恨来,也就更加喜爱这两个侄女了。今天,他婶子,你要是拒绝,今后你家的大门,我没颜面再进来了。我是两个孩子的大娘,不是外人哪。”
“嫂子,看来弟妹拒之不得了。君儿、臣儿,快,谢谢大娘。”杨玉坤无可奈何地说。
君君和臣臣只好伸手接过宝剑,施礼拜谢:
“谢大娘赐侄女名剑。”
“君君,你的这把剑名叫托日,它的好处是,能削铁如泥,只要往剑身上贯注了内力,便无坚不摧了。臣臣,你的这把剑叫削月,它的好处和托日宝剑一样。这两把剑是雌雄剑,是一对。前几年你大伯去沙州卫和哈密,平定叛乱时,无意中在一个山洞中得到的。剑沉重了一点儿,你们过几年大了,用是满可以的。好好保存吧。你们俩回来,做大娘的,也拿不出别的礼物来。”
君君把剑拿在手中有些沉重,她狠狠地用全身的力气一握,就觉得剑顿时变轻了,沉重正好得心应手,再一用劲紧握,就觉得剑已不存在了,只有一道光在手中悬着,握力一松,心不在焉,剑身立刻沉得,手再也无法托住它。君君装着持拿不住,剑掉下地来,君君额头也冒出了汗,并说:
“大娘,这剑好重啊。”
臣臣知道姐姐细心,有着无事不知,无事不通的神通,也照着姐姐的样子做,心里也立刻晓得剑的玄妙,手端不住,累出一脑袋汗珠,剑掉在地上。瞪起了眼睛,怪异地说:
“这把剑好怪,心里觉得沉,就沉得拿都拿不动了,好像有几十万斤似的。”
“你们现在还小,过了几年,长大了,体力强了,也就好了。”尚云香说着,心里想:这是两把怪剑,你们就用吧。
是的,靖王爷朱靖拿回来的时候,就对尚云香和娇渃说,这把剑拿在手中,一会儿比一会儿重,还没耍上几招,便沉重得无法使用了。李娇渃试试也是如此。尚云香也试过百八十遍了,也是一次比一次重,她再也不想把它拿在手中试了。觉得这剑虽是名剑,也是无用处的怪剑。今天她为探查君君和臣臣,增强亲密的感情,故以名剑相赠。她看君君和臣臣根本就拿不动,还没等舞动便掉在地上,险些笑出声来。
这时,尚云香要看看君君和臣臣住的地方。杨玉坤为难了,(她们住的地方,除了贡王府几个人知道外,对谁也不告诉。)不想以实相告,君君却笑着如实地说:
“大娘,娘把我和妹妹安排到佛香阁跨院里了,大娘,有空闲看看侄女儿住处如何。”
尚云香一听,站起身来就要君君领着她前去看看,杨玉坤虽然是满心的不愿意,也无法推托了。只好叫臣臣在前边带路,陪着尚云香向佛香阁小院走来。
尚云香走了之后,杨玉坤说:
“君儿,臣儿,这是两把怪剑,用不得,还是娘给你们收着吧。刚才我拿在手里时,就觉得越来越重,最后差点掉在地上出丑。”
“娘,”君君说,“这是两把稀世古剑。在无争斗时,此剑只能背在背上,不可拿在手中,也不可挎在腰间,在打斗时,必须把全部的心力和气力贯注在剑上,这把剑便能得心应手,剑刃也出现了,决无沉重感觉。”
“君君,你是怎么知道的?”杨玉坤说。
“娘,姐姐刚才试过了,剑掉在地上是假的,是给尚大娘看的。”臣臣说。
“噢!”杨玉坤愣了,心想,这剑在她手中立刻就被解密了,便问:
“君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楚家爷爷讲的。他无意中看到一本古书,记载了古剑的秘密。爷爷说托日和削月两把神剑,不是汉代的剑,在上古伏羲时就有了,但无人能识透。所以,得到此剑的人,都是因为无法使用而被抛弃。爷爷说此剑的秘密在于全神贯注,用全身的力气,不能有一点松懈,更不得分神。当我把劳宫穴紧贴剑柄,灌内力于剑柄,这时神到、气到,剑便就没有了轻重的感觉,剑也就得心应手了。”
君君说着,把宝剑递给了杨玉坤,杨玉坤照此一做,贯注心神与内力,想到自己就是这把宝剑,剑立刻蓝光耀眼,剑身嗡嗡作响,杀气呈现,宝剑没了重量。她急忙放下宝剑,心里很佩服君君。
君君又说:
“楚爷爷还说这剑有剑法一十八招,把这一十八招的理义讲给了二娘,二娘又参悟了三个多月,又把这些招式教给了我和臣臣。我和臣臣练这十八招式时,总是心到神不到,神到气不到,怎么练也练不好。我和二娘说了,二娘也悟不透原因。娘,我想与臣臣用一用这剑,练练托日削月的十八个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