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医圣指点圣君之道。”
沈清芸忽然跪下，向萧若离请教道。
纪柔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沈清芸会这么果断，更没想到沈清芸居然会向不是圣君的萧若离请教圣君之道。
萧若离摇头道：“圣君之道无人能够传授，你还是起身吧！”
沈清芸的神色黯淡了几分。
“虽然圣君之道无人能传授，但是有一个超越圣君的存在，他的道却是能传授的。”萧若离道。
“是谁？”沈清芸的眼中放出了精光，即使是她，也会对这样的道感到心动。
萧若离缓缓说道：“你的父亲，清水圣君！”
沈清芸心神一震，她的父亲已经超越了圣君？
“虽然他自己没承认过，不过其他圣君都认为他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清水圣君的道，就是清水，人如清水，道如清水。”萧若离道。
“人如清水，道如清水？”沈清芸听得云里雾里。
萧若离道：“这个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就够了：清水圣君之所以以弱冠之龄位于诸圣之上，是因为他自己身处于众生之下的位置。”
沈清芸感觉思绪更加纷乱了，清水之道是什么？为什么父亲会身处众生之下的位置？还有，为什么萧若离至今不肯成为圣君？
“沈清芸，你要问的应该不只是这些吧！”萧若离打断了沈清芸的思绪。
沈清芸定了定神，道：“我想请教一下关于心魔的事情。”
萧若离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清芸，“你是不会用这种手段的，是沈清茹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了吧！”
“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佩服。”事关沈清茹的安危，沈清芸是不吝于几句奉承的话的。
“人有善念、恶念、执念，在修行路上总是会被各种杂念所扰，越是想要斩去，杂念反而会变得更加强烈，当杂念愈演愈烈几乎成为一个完整的意识时，就是心魔。”
沈清芸点头，就像一个乖学生认真听老师讲课。
萧若离继续讲道：“但是，有些人认为心魔是不存在的，因为那些念头本就源自于自身，是善是恶，做与不做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一切都是选择，那又哪来的心魔？”
沈清芸表面依然是恭敬的表情，内心其实已经被痛苦充满。
难道沈清茹的心魔就是一直被囚禁、想要追求自由的执念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她的执念成长到那种程度啊！
“释放心魔和燃烧气血、燃烧灵魂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释放心魔伤害的是自己的心境。”
萧若离继续做着解说，“心境的提升无形无象，没有具体的标准，但还是有可衡量的方法的，比如道德观，正与邪，团结与自私等等，它们都没有明确的标准与界限，但并不能说它们是不存在的。”
“那么利用心魔的力量就会导致自己善恶不分，完全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万物是吗？”沈清芸问道。
萧若离微微颔首表示赞许，并补充道：“久而久之，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去做到，从来不考虑对他人造成的影响和破坏。”
“那么，有解救的方法吗？”沈清芸问道。
萧若离道：“如果心魔存在，那么就无解；如果心魔本身就不存在，那么也就不存在解救不解救问题了。无论如何，这种手段还是少用为好。”
沈清芸脸色一白：“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哪怕是对清茹造成一点点伤害，她也是决不允许的。
萧若离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把心魔比作心灵的空洞，那么只有用爱才可以弥补。”
“爱？难道我对清茹的爱还不够吗？”沈清芸道。
萧若离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可惜用错了方法。”
沈清芸没有反驳，如果她用的方法得当，那么沈清茹就不会被逼到这种程度了，也许可以说是她别无选择，或者两权其害取其轻，但她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请医圣前辈指点！”沈清芸也不知道萧若离到底知道什么，或许他知道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顺其自然就可以了。”萧若离道，“凡事莫要强求。”
沈清芸苦笑道：“如果不强求的话，那清茹她就会……”
“你要做的不是替她承受，而是相信和支持她。”萧若离也不在意沈清芸小心防备的态度，“不过就算你现在想强求什么也做不到了，强求已经起到了强烈的反效果，你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顺其自然？沈清芸咬紧嘴唇，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她是不可能眼看着清茹走上绝路而无动于衷的。
“毕竟，你需要承担的已经够多了。”萧若离的话再次令沈清芸心神巨震。
他到底知道多少？
沈清芸直视萧若离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睿智的眼睛似乎可以洞穿她的心灵，她的一切秘密都在这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
“谢萧前辈指点！”沈清芸恭敬地道了声谢，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既然最重要的事情已经问完了，那么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等一下！”萧若离忽然叫住了沈清芸。
“萧前辈还有什么指教？”沈清芸不敢不耐烦，恭敬地问道。
萧若离轻抚黑须，道：“我刚才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只是我认为这样做才是最佳的选择。”
沈清芸有些疑惑，萧若离忽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无可奈何，别无选择，两全其害取其轻，这些都是人生中都会经历的事情，哪怕是圣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更不用说普通人了。”
萧若离说着，神态忽然变了，“但是，人类之所以能站在万族之巅，就是因为人族总是做出别的种族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事情！”
沈清芸心神一震，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牺牲、妥协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这从来都不是人的本性，人的本性就是追求完美，两全其美很难，十全十美大多数时候更是妄想，但是，那又如何！”
萧若离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难道就因为它很难，就不去努力了吗？难道就因为它遥不可及，就放弃了这个目标吗？”
沈清芸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以为自己做过的那些，已经是自己能为妹妹做到的极限了，但听了萧若离的话，她才明白自己欠缺了什么。
她的自信都是伪装的，她根本没有追求完美结局的决心！萧若离说过，圣君不会拿任何人当棋子，因为圣君的心是包容万物的，他们会尊重每个生命，他们永远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
“好了，你的事情问完了，可以回去了。”萧若离挥手打发了沈清芸。
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还能多做一些事情吧！”
萧若离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立志为人族重立医道，遇到了数不清的困难，推广新医道时更是受到了无尽的羞辱，但是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拦他的脚步，所有的磨难只能成为他成长的基石。
但是，从他被封为“医圣”的这一刻开始，少年萧若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医圣萧若离。
医圣萧若离比少年萧若离成熟、稳重、睿智、强大，但是却失去了创造奇迹的力量，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在关键时候点醒一些人，帮助一些人，然后看着他们成长。
“师尊，放手吧！”纪柔忽然说道。
“什么？”萧若离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尊，您已经牺牲的够多了，虽然我对圣道不了解，但我也知道圣道不是想证就能证的，放弃一次证道的机会，再想证道就很难了。”纪柔道。
萧若离有些惊讶：“你已经看出来了？”
纪柔道：“所以说，其实我们这一辈的人比您想象中的还要优秀，没有您的羽翼庇佑，我们会成长的更快一些也说不定。”
萧若离沉默了，或许他真的一直小看了他们。
事实上，从他们的年龄上来看，他们的表现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的预期，但是他们要承担的宿命太重了……
“不过，也是时候放手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萧若离望向远方的落月城，眼中带着担忧，却又饱含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