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上前一步，一把揪起荆轲，还没开口，荆轲打了个酒嗝，熏得他差点儿反过胃去。赵伍捏着鼻子回头问道：“喝得什么酒，这么大味儿？”
秦舞阳道：“燕地苦寒，燕酒苦涩，历来都是如此。”
赵伍站起身来，“想法弄醒他，我有话要对他讲。”
“这…”秦舞阳有些为难，赵伍手一摆，“怕什么，不是有我在这儿了吗？”
秦舞阳二话不说，撂下剑来，跑出去打了一桶水来，当头就倒了下去。初春的水啊，冰凉里还带着几分彻骨，荆轲像炸了毛的猫似的，闪电般就窜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得贼大。
赵伍淡定地往旁边一指：“都是他干的。”
秦舞阳：“。。。”
荆轲拿手擦了擦脸，晃了下脑袋，立刻是水花四溅，眼见的精神多了。“太好了，不枉我在这儿等了这么多天。”他指了指秦舞阳手上的水桶，“这事儿先放一边，我问你，我在邯郸的事情，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赵伍双手笼在袖子里，一副无辜的表情看向别处：“没听说过。”
“少来这套啊。”荆轲指着他，“这事儿就你和老高指导，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就是他呗。”赵伍顺口答道。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
赵伍这下不淡定了，谁都知道那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主来。“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受人之托啊，要怪你怪他去。”
“是哪个家伙要害我？”
“盖聂。”
“盖…”荆轲只念了个姓，便吃了一惊，“盖聂，他如何害得我？”
赵伍上下瞧了他一眼，有些怀疑地道：“他说和你是朋友，我瞧着怎么不像啊？”
秦舞阳在旁边也很吃惊：“你跟盖聂还是朋友呢。”
荆轲啊了一声，承认了，赵伍在旁边叮嘱道：“千万别说出啊，太招恨了。”秦舞阳露出一副了然了然的表情。
“他来燕都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赵伍一脸怀疑。
荆轲拿手捂着额头，一脸懊恼，“赵国的酒太够劲儿了，而且那儿的舞女真的是…”回忆之余还有些迷恋，旁边俩人都忍不住想再给他一桶冷水了。
秦舞阳在一旁补充道：“自从盖聂来到都城，七国（几国已经被灭）有名的的江湖剑客都在向蓟城聚集。他们有的来自三晋，要报灭国之仇。有的来自齐楚，那就是要与当世第一的剑客比试较量。燕都本就聚集了不少江湖之士，三教九流，这帮人涌了进来，更是风起云涌，已成鼎沸之势。”
赵伍接着道：“还不止呢。他的师弟，流沙主人卫庄现在也蛰伏在城里。纵横从来都是对手，这个人可危险多了。”
荆轲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现在如何了？”
这个赵伍就不清楚了，秦舞阳道：“盖聂自从赴雁春君之会后，就一直在国宾馆里龟缩不出，连大王召见都婉拒了。”
赵伍在一旁好奇道：“那秦使呢？他不是奉命来护送秦使归国的吗？”
秦舞阳道：“盖聂不出来，秦使哪里敢动，也一道缩在馆里呢。大王还亲自派了最精锐的禁卫军来在馆外守护。诶呀，堂堂鬼谷纵横的弟子，天下第一的剑客，到如今反倒要靠别人来保护，盖聂的名声，已经是一坠千里啦！”
荆轲听罢，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为我来的，不见到我，他是不会走的。”
秦舞阳问道：“那你要见他吗？”
“当然。”荆轲斩钉截铁道，“他现在虎狼环伺，仍然背诺不改，我又怎么能爽约！”
“而且…”他底下了头，有些伤感地道：“我有不得不见他的理由，无论生死也要见到。”
“那恐怕要慎重。”赵伍在一旁道，“荆轲与盖聂是好朋友，传出去对你们俩都没有好处。”
荆轲点头道：“当然，连巨子也不能够知道。”
秦舞阳一听巨子，心内就有些发虚，荆轲和赵伍两人的目光一齐投过来，他就知道上了贼船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就算能瞒过巨子，盖聂现在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办呢？”
赵伍一摆手，“这事儿简单，郎有情妾有意的，还怕找不到私通的时候吗？”
荆轲和秦舞阳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意思是那个意思，但是需要注意一下措辞。”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难处啊。”秦舞阳把目光投向了赵伍，“恭喜赵侠，再一次被通缉了。”
“啥？”赵伍有些茫然。
“因为刺杀雁春君，你已经被大王下令通缉，悬赏黄金两万，死活不论。”秦舞阳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赵伍有些没明白过来，拿手指了指屋里:“他…她…”
秦舞阳点了点头：“知道，但是谁看见了？”
这个问题赵伍竟然无言以对，秦舞阳道：“晏懿带兵赶到的时候，是谁在广场里血染青衣？”
赵伍道：“是我。”
秦舞阳接着道：“那么又是谁，见事不可为，火烧高楼，害得雁春君尸骨无存？”
赵伍点了点头，“是我。”
“最重要的，在雁春君被杀前，是谁在妃雪阁大放厥词，说什么刺王杀驾如同戏水？”
赵伍一头雾水，“我说过吗？”
秦舞阳指着他道：“说过的话别不认账啊。当时在座的，可都是燕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将军大夫，君候贵族，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你不记得，他们可记得一清二楚。雁春君被杀后，晏懿进宫的时候把这话添油加醋那么一讲，嘿嘿，现在燕国上下，街头巷尾都知道了。”
赵伍一脸无奈道：“这是不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舞阳好言劝道：“这有什么的。江湖侠客，就该这么行侠仗义，敢作敢当。现在燕国上下，都传着你的侠名呢，老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兄弟，你在燕国扬了名了。”
赵伍搓了搓手，欲哭无泪道：“问题是我不想这么扬名啊。秦国、楚国，已经下令通缉我了，在燕国，我是想当个大大的良民的。现在好了，天下之大，我还往哪儿去啊？”
荆轲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好言劝慰道：“其实被追捕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
赵伍忽然想起来，拿手往屋里一指，“他们呢？”
“没他们的事儿啊。”秦舞阳理所当然道，你杀的嘛。
赵伍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不是个主犯也得是个从犯吧。
秦舞阳看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晏懿没有禀报雪女姑娘的事。想来也正常，堂堂雁春君，强抢舞女反被杀，确实有点儿憋屈，死在赵侠手上，名头还好一些。”
赵伍心道雁春君的名头都臭大街了，还穷讲究个什么呀，忽然回味过来，破口大骂道：“晏懿这个贼心不死的家伙，还憋着金乌藏娇呢！这才把事儿往我身上推！”
秦舞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确实有这个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赵伍手一摆，恨恨地道：“这个龟孙子，回去我敲爆他的脑壳。”
“前面不都说过了吗？”秦舞阳有些无奈地道，“你现在全国通缉，还回什么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