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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徐秉成开仓放粮,白号军山岗扎寨(1)

话说徐秉成、何昌平连夜返回官仓坡,开始筹划举事事宜。对于罗卜汝民众而言,当下最大的问题便是生存,一个冬三月都靠在各处的山头上抱食,眼看要开始春耕了,家中无粮心里恐慌。饿疯了的民众只要谁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为解决老百姓吃饭问题,徐秉承要做两件事,一是开仓放粮,仅管库房亏空,供罗卜汝人吃上三月五月没有问题,可那是官家粮仓,开仓就意味着与官府公开对抗,徐秉承必须做好开仓前的一切准备;二来罗卜汝黎姓是大姓,占个罗卜汝民众三分之一,举事事宜一定要得到他们的支持,那是一支不可低估的力量。确保举事成功,罗卜汝民众必须团结一心,凝聚成铁桶一般,一致对外。

这两件事可不是容易的事,官仓守军虽然只有十数之众,可他们代表着官府与王权,如果让老百姓公开与他们为敌,大家未必就有这个胆量。因此,开仓放粮只宜智取,不可强攻,如果能把这些官兵也争取到自己的队伍中,那就是兵不血刃的大好事了。与黎氏一族矛盾的化解可谓比开仓放粮还难,黎朝轩死后,黎姓与其他各姓的矛盾日趋激烈,即便是徐秉成张罗的武林大会,如此大的阵仗也丝毫没能引起黎氏的兴趣。黎氏把黎朝轩的死记恨在徐老爷名下,以为当初上书一事就是徐老爷的主意。如今,徐二少任罗卜汝新保长的事也只是时间问题,黎姓更加认为徐家在从中作祟。

徐秉成被这事弄得燋头烂额,无赖之下只好回到桐子坳家中,他想把这事与二弟做商议。二弟是读书人,嫉恶如仇,颇有正义感,上次众乡贤联名上书一事,他的思想十分激进。徐秉成原本是要与父亲讲的,这天大的事不可能不让他知道,可徐老爷一向因循守旧,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反官府,那可是要他命的谋逆大罪。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徐秉成想先从二弟这里入手,通过迂回再赢得父亲支持。

徐二少打理着徐家的大小事务,除此之外的时间几乎足不出户。前不久几位乡贤过来与他商议,要推举他出任罗卜汝新保长,可他一直犹豫不决,后来是徐老爷硬担硬承的给他应承了下来,可他的心里却一点谱都没有,好在县衙、里衙并没有及时委任与他,倒让他可以悠哉游哉过上一段清静日子。

徐二少喜欢书画,自己的书房之中,琴棋书画文房四宝应有尽有,自己亲手绘制的花鸟、飞禽走兽图案,栩栩如生、维妙维俏。四周墙上挂着的是徐二少新的诗作或书法临摹,每天没事就沉浸在这书香之中,自得其乐。

徐大少跟自己的二弟可谓差异极大,弟兄感情却十分深厚,凡事他都让着弟弟,自己铁匠铺的收入除去日常开支,他也如数的交给徐二少掌管,自己需要打点时却是通过父亲从徐二少手里支取。徐二少对哥哥十分尊重,哥哥对这个家的贡献大,只要是哥哥的事,他都会支持,即便是上次众乡贤让牯牛兄弟送诉状的事也是他告诉哥哥的。

可徐二少对哥哥舞枪弄枪那些事不感兴趣。徐大少张罗的武林大会,他也只给他选了些自己的绘画作舞台背景图案,别的他却没有参与。徐二少做事有自己固执的一面,喜欢认死理,自古臭文人的那丝酸腐气在他身上的不少,许多时都是哥哥在牵就着他。

徐大少一大早来到徐二少的书房,正在吟咏的徐二少感到诧意,之前徐大少可是很少进他的房间的,尤其是在这大清早的时候,那就更是独无仅有了。从徐大少的表情看,似有难言之隐不便言状。徐二少先给哥哥让了座,直接了当问哥哥找自己有啥事。

徐大少这才让对方附耳过来,把武林大会举事的事和当下自己犯难的两件事说与徐二少听。徐二少的表情并不像徐大少预料的那么惊讶,在他异常平静的脸上,表现出的是一种早在预料中的那种沉着与冷静。

徐二少: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哥哥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二弟佩服!

徐大少:二弟言重了,举事的事暂不与父亲说起,怕他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

徐二少:哥哥多虑了,其实你近来所做的一切,爹爹他老人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出来而已,如果你主动把事情说与爹爹听,说不定他还会助你一臂之力呢。

徐大少惊讶了,难道泄密了。

正在这时,徐老爷在院子里听到这边有说话声,便朝徐二少的书房走了过来。徐大少自知理亏给爹请了早安,把头埋得低低的。

徐老爷笑声爽朗:秉成今日乍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徐大少:没乍的,爹爹,有些事想与二弟商量商量,于是就过来找他说说话。

徐老爷:哦,是这样。昨天的武林大会让大牯牛拔了头筹,应该高兴才是呀,干嘛闷闷不乐的呀!

徐二少趁机笑着说:爹,哥哥真的有事为难着呢,要不爹给哥哥拿个主意!

徐老爷嗔怪道:你们两个,一个整天不着家,在外面疯,一个整天只呆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个正形。说嘛,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徐大少想说却张不开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徐二少:哎呀,这有什么不好张口的嘛,哥哥还不是为了罗卜汝民众……

徐二少抢白一通,把徐大少想表达的事说给爹爹听,徐大少见父亲一脸严肃,没有表情,头就埋得更低了。

徐老爷好阵没有说话,屋内的空凝固一般。

又过了许久,徐老爷似乎有些无可奈何道:老朽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三十岁那年一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一卦,说再过三十年后我徐氏要出能人,成则非富即贵,败则万劫不复。这一切都是命里的劫数呀,我就知道你折腾的那个武林大会没那么简单。如今,天让你们把天捅了个窟窿,我还有选择吗,我徐氏还有选择吗……

徐二少:爹爹不必忧心,哥哥做的是顺民意的大事,如今清政府闭关自守腐败成风,外不能卸强敌,内不能惩贪腐,是到推翻它的时候了。

徐老爷:谈何容易,自古举事几人能成,即便是你们口中的朱王有前朝背景,可改朝换代必将生灵涂炭,不知又得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哟!

徐大少:爹爹不要担心,我们今日举事与历代历代改朝换代不同,我们是代表穷苦百姓的根本利益。如今,在朱王号令下,四川、陕西和相邻的铜仁境内都有大批的民众揭竿而起。我们要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的新的制度,让普天之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徐老爷没再言语,徐大少知道并不是他的几句话说服了爹爹,而是爹爹在深层次思考算命先生曾经给他的算卦。徐老爷并非愚顽之辈,自幼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知道两个儿子讲的那些道理,他自己对当下的时政也愤慨,如今儿子闯了祸,他这个做老子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替他去趟一趟这波混水了。

父子三人答成了共识,就如何应对当下的两件事展开了商议……

徐二少破天荒地走出了家门,朝官仓走去。他要去找武什长,关于出任罗卜汝新保长的事,想请武什长在安巡检那头替自己美言几句。武什长起初显得有些傲慢,徐氏在罗卜汝有些高冷,上次联络众乡绅把自己和黎保长给告了,要不是自己玩了些手段,或许自己也如黎朝轩一般命归黄泉。如今徐二少求到自己的名下,自己该摆的架子自然给还是要的。

徐二少手里提了一坛老酒,褡裢里装的却是沉甸甸的银两,看在钱的面子上,武什长也只是故作嗔怪,心里却是有些迫不及待。黎朝轩死后,黎家的宅院也充了公,现在没有新任保长,那院子也就成了官仓守军的住所,正好黎家大院在粮仓的边上,美得武什长心里乐滋滋的。武什长暗暗称赞徐二少有眼力劲,老实说这罗卜汝的新保长,谁当谁不当还真跟武什长有着密切的关系,他虽说没有拍板权,可建议权还是有的嘛,何况自己与安巡检一向要好,而这建议权比拍板权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安巡检自然是会下发一道公文的。

武什长让厨房弄了一桌好菜,要与徐二少好好喝上几杯,徐二少声称不胜酒力,每每碰杯也只是浅尝辄止,武什长却越喝越兴起,还把自己手下的喽啰也叫了过来。徐二少自然喜出望外。

徐二少这酒的确是好酒,那是徐家自家特酿的老酒,封存也在十年之上,远远的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徐二少上茅厕时,见几个巡逻的兵勇正被酒香诱或着,于是让他们也过来一起享用。那时,武什长已有了八九分醉意,说起话来也不成句逗,见徐二少如此爽性,给大家介绍徐二少,这就是我们罗卜汝未来的新保长。兵勇们平日里不关心政治,见头说这是新保长,那自然就是了,于是大家放松了警惕,开怀畅饮开来……

在粮仓附近的何家堂屋,徐秉成和大牯牛等十余条汉子,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一旦与徐二少约定的暗号响起,他们便冲出茅屋,拿下粮仓守军一干人等。随后他们便会敲响大钟,告示罗卜汝民众到粮仓分粮。

至时时分,徐二少见武什长已烂醉如泥,守军个个荤头转向,将一只瓦罆砸向房前的石墙上,瓦砾破碎的声音引来徐大少等人,他们立即将十余名守军绑了起来,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钥匙,打开了粮仓,敲响了粮仓门前的大钟。

罗卜汝民众呼到钟声,纷纷前往关仓坡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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