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吸了一口深夜里冰凉的空气，吐出一口浊气，扯着嗓子道：“哥几个，没有坐车不给钱的事儿啊，下车吧，别为难把式，养家糊口的不容，要坐车，对面不是来了一辆吗？他不要钱！”
“妥当。”
不知从哪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紧接着，空荡荡的车厢里突然多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李楠的身侧鱼贯而出。
李楠伸手在司机哆嗦的肩膀上拍了拍，一转身，借着大巴车的车灯，他看到在车门前站着几名工人，身上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头顶着黄色安全帽，几张苍老的脸都朝着李楠，面无表情，异常冷漠。
“太客气了。”
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李楠几步下了大巴，用手拍了一下车门：“走了！”
车门应声闭合。
李楠站在人群中央，吸着烟，他的身体情况本来便不允许吸烟，此时却也不在意了，开口问道：“老哥们都哪里人？”
“车呢？”
“车呢？”
“车呢？”
一时间，几名工人七嘴八舌起来，淹没了李楠的声音。
李楠脸上带着笑意，夹着香烟的右手遥指前方：“你看那不是车吗？”
所有人的目光李楠所指的方向看去，深沉的黑夜里，前方多了两个移动的光点，而且还在不断接近。
“一共八个人。”
李楠不动声色的在几个工人的身上扫过，之前有七个不断向他发出问题，只有在人群后面一个工人始终没有出声。
“老哥们，都是哪里人？”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讲道：“我们几个都是九龙的。”
李楠当场惊喜道：“同乡啊，我也是九龙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赫然有十七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老板娘打来的。
苦笑着揉了揉脸，把手机塞进口袋，李楠继续说道：“外环这地方日子苦，好挣钱但没法过日子，我曾经这里呆了一段日子，不适应，还是回九龙了。”
“我们就想回家看看。”
那位工人说完，其余的人也都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不多时，远处的那辆大巴终于开到近前，按了几下喇叭，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这几名工人排着队上车，李楠跟在他们的后面。
等到他一只脚踏上了车，就听见车上司机喊道：“那个谁，这车你不能上，下去！”
李楠拿着手机在面前晃了晃：“同行，堵外环了，捎一路。”
大巴车司机盯着李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靓仔，同行是冤家，晓得不？”
“没有的事，我就是个开出租的拉拉散客，哪能跟你比。”
“行了行了，上车，别耽误时间。”
司机也没心思跟李楠多废话，招呼着让他上车，就在车门即将合拢的一瞬，一只手掌按在了车门上，愣是把门重新拉开了。
李楠站在车厢里向外面看去，借着两辆大巴车的车灯，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绿色长发女人站在下边，影子拉的很长，对方的目光在李楠身上晃了一下就挪开了。
“近卫局高级警司。”
女人亮出了证件，两条长腿迈开，一跃上车，也不问这车到底是去哪的。
单从长相上判断，这女人的容貌也就过了及格线，但那一头绿色的长发的确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更抢眼的是，她的身高肯定超过了180公分，比李楠足足高出一个头，再加上壮硕的体型，配合近卫局警司独有的气质，李楠心中不得不赞叹一句近卫局果然能人辈出。
她很强，双臂的力量非同一般，可真正让李楠感到吃惊的还是她推开车门的那个动作，身体都没有晃一下，这说明她的下盘功夫更稳重。
李楠在心中赞叹道：“好一身横练功夫！”
而大巴车司机开口道：“星sir今日得闲来坐大巴？”
“没你事，开车，到九龙站下车。”
星sir从狭窄的车厢里走过，靴子踏在地板上咚咚直响，越过了李楠，走到那几名工人身边开始问话，一问一答，至于说了什么，李楠完全听不明白，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语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李楠的注意力完全在后排，叹息道：“新人第一次见到近卫局查班？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好不好。”
李楠头也不回的说：“我在九龙拉散客，哪见过这场面，头一次听说近卫局还查这里的，这不是第一次了吧，那位星警官好像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哟。”
司机低声道：“那是近卫局高级警司星熊长官，在龙门也是数得上名头的，她是东国人，跟下边有点关系，所以也能上我们的车，我们毕竟也要在龙门生活，多少要跟近卫局打打交道，一来二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坏了规矩就行。”
这倒是一件稀奇事，李楠又看了几眼后便不再关注，近卫局的人都来了，说明白天的罢工潮肯定出了不小问题，看样子外环得出些风波了。
大巴车在夜色的风驰电掣，片刻功夫就进了九龙，临时停靠在九龙城里的一出站台。
“车费多少？”李楠问道。
司机一摆手：“不收钱，走吧。”
李楠也不矫情，当即下车离开。
等他赶到居住地时，此时已经天色渐亮，大街上不少店面已然开门准备一天的营业，他二话不说直奔打工的快餐店去，正好碰见打着哈欠的老板娘拿着铁钩固定卷帘门。
老板娘眼尖，一看见李楠来了，顿时睡意全消，用铁钩指着他喊道：“扑街！昨天死到哪里鬼混去了？！电话不接，人也没影……”
她瞅着李楠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禁皱眉道：“找人约架了？没有被人打死？”
“没有，没有，朋友那里有点事，我去帮个忙，昨天外环又闹事了，被堵在路上，我是连夜赶回来的，刚到，衣服还是湿的……”
老板娘把铁钩往地上一戳，嗓门更大了，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十分吵闹：“扑街，你真的去找人约架了！有事不会找警司？纳税人缴了大把的龙门币养活他们干嘛，魏彦吾一直在打击社团和帮派，你再去约架，万一被送进去饮茶，难道还要我去捞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