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老妪伸过手来,捧过了姜珏手中的獬豸短匕,看她的神态,如同掌中的并不是锐不可当的利器,而是稀缺易碎的珍宝,亦或是至亲至爱的骨肉。
“老前辈,獬豸短匕就交给你了,我很是好奇,它不过一截死物,又能做何用?”
“你看到那三处祭坛了没有...”顺利得到獬豸短匕,所以鲛人先知心情大好。
“嗯!”姜珏点头。
“这左边一处,待会我会放上獬豸角;右边一处,是穷奇的位置。”
“那中间呢?”
姜珏是想知道更多,却猛然发现鲛人老妪枯朽的皱纹抖动着,像是诡秘的笑。
“倒也不是”
“獬豸角交给鲛人族,你好像不太放心?”
姜珏只感觉同那瓮中鳖一样,在这里步步维艰,但强大的求生欲促使他赶忙否认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很好奇火一样的砂砾究竟是什么?”
老妪刚刚的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又变得慈祥而温和,甚至让姜珏都差点怀疑,他方才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所说的那东西,就是黄泉沙...”
“黄泉沙?“姜珏一楞。
他突然想起在黄泉界看到的那条诡异的河,它浩浩汤汤地流向远方,整条河里尽是砂砾,却没有丝毫水汽。
纵然如此,也不能因此而小看了那条黄泉河,因为姜珏亲眼见过,无论是什么,只要落入其中,就再也没有见到出来。
“看起来你好像听过?”
姜珏点了点头。
“放心,这只是用来炼化“规,矩”的火炉而已。而且...”鲛人先知话题一转:“你不用参与,在那坐着就好。”
顺着鲛人先知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祭坛不远处竟还用赤色珊瑚搭了一个看台,看台上留了几张桌案,桌案上满是提前备好的三牲酒肉,瓜果珍馐,甚至还有几名貌美的鲛人侍候一旁。
正在这时,马如是也起身跟了过来,他站的位置稍稍有些靠前,所以直接发现了祭坛后的看台,他身形一跃,人已经到了看台附近,只留下一个声音道:
“还特意准备了个这么好的位置,鲛人族的姐姐们真是有心了。”
姜珏虽然还有隐隐不安,但想到不用上祭坛去,只需看着就好,心中就稍稍定了下来。
至少现在所发生的这些,代表着两个可能:
一,鲛人目前还没打算对他动手。
二,如果一不成立,那么就是姜珏杞人忧天,因为鲛人与穷奇所言,确实是属实。
所以警报渐渐解除,姜珏搀扶着昏迷不醒的青衣,随后上了看台。
黄泉沙焰蒸腾而起,獬豸角与穷奇已经随后就位,而那中间空着的祭坛,此时坐着的竟是鲛人先知,只见她伸出双手,中指与食指一并,竟朝自己的眼睛抠去。
姜珏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但并没有血淋淋的画面,只见她在一前一后,在左右眼窝里取下两颗乌黑的珠子来。
“这是...这是鲛珠?”马如是微微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鲛珠?不会吧?”
姜珏听说过鲛人泣珠,但彼珠应非此珠,只是见到鲛人先知深陷下的眼窝,原本就枯朽的容貌顿时罩上了一层死灰,看起来就好像一具泡皱了的尸体。
“对对对,应该不是。”马如是坐了回去,而鲛人先知身遭,已经渐渐萦绕起一阵黑雾,它弥散在四周的海水里,又逐渐像沙焰扩散而去。
原本明黄的沙焰渐渐污浊,到了最后竟化成了片片黑焰,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池底,此刻竟如同被暗夜笼罩了一般。
即便如此,鲛人先知还是枯坐原地,她念念有词,而围绕在穷奇与獬豸短匕的沙焰,就在她的控制下,竟渐渐的联系了起来。
当空中,两只异兽相对而立。一只独角,威严而不可侵犯,是法兽獬豸;一只无角,冷峻而摄人心魄。
但姜珏不敢相信,他与獬豸是可以神魂相联的,但此次獬豸魂被召来,他怎会毫无感应?
难道是因为鲛人先知的缘故么?
一股股炙热即便隔着天池之水,也能逼人而来,两只异兽的神魂,就这样被诡异的黑火炙炼着。
姜珏看得正入神,站在身旁的鲛人女侍已经剥开一粒水果,正往姜珏嘴边送了过来。下意识地,姜珏头往后一躲,看到对方后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所以伸手接过,然后喂进了自己嘴里。
这种水果极为奇特,据说是南冥天池池底所独有,它外面包了一层硬壳,需要巨蟹才能钳开,但它果肉晶莹剔透,吃在嘴里时酸甜可口,入腹后立时传来一阵温热,让人感觉浑身舒泰。
此果据说还有某种奇效,所以极为罕见。如同鲛人女侍所言,即便人间帝王生平也不见得能吃上一颗,但鲛人先知却认为姜珏等人会喜欢,所以特意备了不少。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姜珏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鲛人先知还是枯坐原地,而穷奇寄体的野山羊早就被炼化,只剩下穷奇魂与獬豸魂在祭坛上空对峙,但又似乎在融合。
不少鲛人围在远处观望,其中就有可爱的小鲛娘。见到她白皙稚嫩的面庞,姜珏的心防渐渐放下。
而此时的马如是,背靠着珊瑚榻,一手端着果盘,将鲛人女侍用蟹钳剥好的果肉,正一把把的丢进嘴里。姜珏没有马如是他那么豪放,但也不会拒绝如此美味,他一粒一粒的缓缓喂着,注意力却始终在面前的祭坛里。
但不知从何时起,即便在这幽深海底,姜珏却已经汗湿了一身。姜珏原本以为是对面的黑焰所导致,但随着这种炎热变得炽烈,他终于明白,并不是黑焰的缘故。
因为它是从腹部烧起来的。
不远处鲛人老妪眼窝深陷,两颗黑秋秋的眼珠在她掌心旋转着,就像是在四周无死角一般的监视。
高山崩裂一般的震撼使姜珏浑身动弹不得,他此时才发现情况不对,只可惜为时已晚,他想逃离,可气力早被抽空。
摆在面前的酒礼早就被偷偷换下,一直没被动过的三牲仍在原地,所有人站在旁观着的角度,他也许早就发现:
那三处所谓的祭台才是看台,而真正的祭坛不在别处,正是姜珏等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