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夜郎鬼像从地底里突然冒出来一般,即便姜珏将半月来在路上遇到的算在一起,都不及面前的一成,此刻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巨龟的四周,如同腐烂尸体上的恶蛆。
“呕,我要吐了。”
马如是一只手搭住姜珏肩膀,半躬着身子,另一只手使劲捂着口鼻。
但姜珏就好多了,这种密密麻麻的场面,他在俞元时见过一次,所以再次遇见时,承受力明显高了马如是一个档次。而他一旁的穷奇淡然无事,想必面前的东西,它早已司空见惯
“你没事吧...”
“快走,快走,这密密麻麻地东西看得人脚软。”姜珏感觉马如是扯了自己一把,但他的注意力却在脚下的巨龟。
它全身抖动得越发的剧烈,使得掩盖在壳上的一层细沙被悉数拂去。因为巨龟的体型足够庞大,所以连背壳上的纹理都宽得如同田间的小渠一般。
残留在小渠里的细沙,正因为巨龟的抖动,缓缓的朝较低地四处流去,脚下诡异的纹理,渐渐暴露在了几人的视野。
这纹理看似自然,但姜珏总觉得不简单。
“你也发现了?”马如是直起了身子,面色有些苍白。
“嗯。壳上有纹理的巨龟,有史可摘的就两种,一是洛书神龟,二是负山赑屃。”
“但很显然,面前这只,并不是你说的那两者。”
姜珏点了点头,他心中在乎的并不是脚下巨龟的由来,而是如此多的夜郎鬼,对巨龟群起而攻之,原因绝对不会太过简单。
想到这里,姜珏已经做了决定,对马如是道:“不管它是什么?巨龟似乎对夜郎鬼首极为重要,所以...”
“所以不能让它如愿以偿。“
马如是心领神会,说完便将夜魂钩一起,直接扑向了最近的夜郎。
夜魂勾一幻为七,对幽魂夜郎鬼犹有奇效,但凡被其所伤,在短时间里是无法再次化形。而那些有尸身的夜郎,被夜魂这么一勾,有些架不住的,竟被直接勾离出了寄体。
而穷奇就更不需多言了,它虽暂寄凡胎,实力受限,但对面前夜郎已然绰绰有余,所以在外人的眼中,这只温驯的山羊此时如同暴戾的猛兽,即便下山猛虎的气势,与之一比都逊色了几分。
所以这甫一交手,几人竟然还能占得几分优势。
但纵然如此,蚁多也能咬死巨象,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巨龟的四肢便化作了枯骨,而姜珏一行对夜郎小鬼的优势,也因为庞大的数量基数下,变得忽略不计。
姜珏担心青衣安危,所以瞻前顾后,对他有很大的限制,时间一长,巨龟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扑倒在地,那些本被几人限制在壳下的夜郎,顿时扔掉了巨龟的尸身,如狼似虎一般直奔几人而去。
“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
“那就先撤。”
“不管这巨龟了?”
“比起它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姜珏没有丝毫犹豫,搀扶着青衣,从龟壳下一跃而下,目的是龟壳之下的真正沙海。
落脚之处,并没有想象中的松软踏实,也感觉不到缓冲回来的力道,那是一种虚无,如同海水一般的毫不受力般的虚无。
还没等姜珏反应过来,沙子已经漫过了大半个身子,而整个人还在往下陷落,他此时才明白,真正的南冥天池,并不仅仅是漫天黄沙之中的半数水湖,还包括绵延无际的沙海。
“救...救...命......”
马如是一脸惊愕,此时的挣扎显得徒劳,他的身子却渐渐消失在了姜珏的视线里。
沙浪阵阵,铺面盖来,而在姜珏沉入沙海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巨龟的大壳被完全的翻转了过来,群鬼把它当做一艘没有帆的大船,正往南冥天池的深处驶去。
意识渐渐的离走,黑暗缓缓的袭来。
等到姜珏再次回复意识时,是被一种直透骨髓的炙热唤醒,他气息微弱,艰难的睁开眼,发现四周黄沙似金,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我,我还活着?”姜珏发现他所处的位置,是在炙热沙海包围的一处高地,而那沙海之间水湖,沸沸汤汤,如同一口口烧起来的锅。
“你当然还活着,你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白辛苦了一番。”声音有些耳熟,姜珏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但看对方的样子,却是个塌鼻子圆脸,嘴边缀有几颗黑痣的陌生男子。
“谢谢!”姜珏支起身来,发现马如是和青衣都在身侧,唯独穷奇不知去了何处。
“不用谢,谁叫老子爱管闲事呢。”
对方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好歹救了自己性命,所以姜珏不以为意,而是追问道:
“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问这么多干嘛?这南冥天池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所以等他一醒来,你们还是离开为妙。”
陌生男子说话间,嘴角的黑痣一动一动,带动着黑痣上的粗长毛发,格外惹人注意。直视别人外貌上的缺陷,是对人的不尊重,所以姜珏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周围炙热无边的南冥天池,回道:
“离开?这天池沙海不浮草木,似乎越靠近天池中心,温度就越高,想要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你不用管,只消滚远了,不要再回来就是。”
男子说话虽然不够中听,但姜珏听得出其中包含的善意。
“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咱们素不相识,就得多次劳烦,实在感激不尽。”
“谁要你的感激,你不要再给老子惹事,让老子能够交差就好了。”
姜珏一楞,马上明白了男子此言背后的意思:他救自己,似乎是受人之托。
如此说来,姜珏之前对他有些熟悉的感觉就不是空穴来风了。对方讳而不言,姜珏也不便多问,唯有在心中细细思忖。正在这时,一旁的马如是哎呦了一声,扶额坐了起来,见到姜珏在一旁,拉着他便哭丧着道:
“老姜啊,我说你不该来吧,现在青衣姑娘没救上,把咱俩给搭上了...”说话间,马如是感觉到了环境的异常,四处一打量,原本还能坐直的身子,猛地耸拉了下来,口中还不住嘟囔道: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