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世界,武者的五官感知远胜前世,可距离还是太远,偷偷观看的陈观隔着层层叶障,可不听清争斗双方的话语。
但现在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是,冲突双方的超然武力。
“好强,真的好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但是离他那么远,都能感到让我悚悸的强悍气势。”
“估计秦惜雨那个混蛋,在他手上也走不过几招。我根本都看不清他的动作,而秦惜雨以前演武,只能让我感到速度飞快,额,但我境界太低,给出的对比也不一定准确。”
看了看旁边有些瑟瑟发抖的马儿,陈观急忙伸手安抚,“动物能感到人察觉不到的斑杂信息,能让这引气境灵马吓成这样,那个人身上问题定然不小,看他一出手就像邪魔歪道,这可能是他被围攻的理由…”
这边陈观在随意猜想着,另边的战场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六皇子豪言壮语一出,锋芒毕露,竟然把这围捕他的这群高手震得鸦雀无声、士气受阻,携击杀两大皇家供奉之威,一时间气势无两…
正当他准备动身往西北方向杀出重围之时,一个平正悠扬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看来殿下对自己的魔功十分自信嘛,小道不才,情愿领教一二。”
说着说着,一个身着七星映月袍,头戴木簪道士冠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面俊鼻挺、脸带微笑,仿佛置身于春日中万花园里游玩踏青一般,而不是踏足在这遍地死尸的修罗血场。
他看着十六皇子,那令无数女子嫉妒的星目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师门再三嘱咐,魔门手段诡异高强,我一直期待已久,若殿下百招以内能不负于我,小道便代表师门不再追究,如何?”
十六皇子这时收起了狂放桀骜的表情,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看着来者道:“你是谁?”
“啊哈,失礼抱歉,在下武长空,不知区区薄名,殿下是否入耳?”
“不错”,一旁自刚刚打斗起,便退至一边的红袍大汉司徒山发出补充,“殿下,这次行动压阵的高手就是这无量剑宗的当空一剑——武长空,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武道长在年初已是冲破引气境,进入御灵境,您今日是跑不掉的。”
“哈哈哈…,原来是名动中原的天才高手,看来我这不成器的落魄皇子,这次倒是要蹭你的光,在这天下英豪面前大大长脸了!不知道长刚刚所言是否作数?毕竟你可是天下第一剑宗的门面人物啊。”,皇子用言语相激到。
“小道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并且我也不会用御灵境神通,毕竟和魔道高手用武道切磋的机会可不是随便就有的,你身上还有伤,需要调息一会儿么?我这有清心丹,拿去解毒吧…”,说着便抛给十六皇子一个蓝白交纹的小瓷瓶。
“道长!”,司徒山急切地想要提醒到武长空。
“不用担心,出了问题,大乾方面我来负责,绝不会追究尔等责任。”
皇子接住药瓶也不疑他,张嘴便放了几粒,自己又取出一瓶红液入口,咀嚼片刻,吐出一滩黏渣,坐在地上调息,不一会儿,泛青的脸色果然消下去很多。
接着他左手紧紧地握住插在右肩上的峨眉刺,目光一定,发狠似的将其快速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本来好了不少的脸色又白上几分,黄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陡然冒出,但他并无痛苦之色,眼中的坚定之意愈加深沉,嗓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单手作幻影般点刺在伤处附近几个止血的大穴。
周围观者无不惊呼佩服,连武长空眼中本来带有的兴奋和轻佻也多出些敬重和惊讶。
六十息后,皇子猛睁电目,好似恢复了几分元气生机,修长矫健的身躯傲立起来。
“嗯,不错,魔门当年能为祸天下,不愧是有两把刷子。”,武长空边看边发出赞赏。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开始吧。”
“请!”
武长空说罢,便灵气外放,两指指天、隔空一划,祭出背后宝剑,架在了身前,而十六皇子则和刚才一样,如同一头凶狠的黑豹,斜蹿着扑杀上来。
只见他左突右突,十根尖钩上夹带着今人生畏的魔气,舞动之间招招致险,直往武长空的双眼和喉管处逼近;而武长空亦是从容不迫地挥剑挡格,神情犹如是在闲庭散步。
这两人交手相触间,居然发出金戈相击的声鸣,司徒山等人在周遭皆是目瞪口呆、心生惊惧。
司徒山在心中想到:“原想我这淬体境九重加上那百残童子和龚道人和一众科里人马,追捕十六皇子这引气境内的魔修应是信手拈来,不想殿下竟魔功致此,看来这背后肯定还有莫大隐密,他之所学一定不是以前碰到的那些一日千里却根基不稳、后患无穷的寻常魔道功法。”
再看场中争斗的双方二十招已过,武长空在闲暇之余还能发出一声调笑,“殿下,您若是只有这点本事,就老实跟我回去吧…”
说完周身气势一变,不再持守,剑势加快,上撩迅捷一斩。皇子陡然间来不急借力躲闪,只能生硬地扭过腰马,下腹部便被撩斩中,但只见他外衣破缝,并无鲜血奔流出来。
而后他急退了十几步距离暂避锋芒,鼻间流出一丝鲜血,看来刚刚那剑并不是毫无奏效,至少引动了他的内伤,
武长空疑惑地看着皇子中剑处,“什么软甲能挡住我的剑?”
“乌金软甲加上我那派特有的离人丝,缺点是并不能阻挡你的气劲…”,十六皇子急喘着气,大方解释道。
“奥,魔门手段果真不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次下山算是让我所获非浅,殿下还有什么奇招后手?快使出来吧,免得被我擒下后,还心存遗憾!”
“你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也只能使些魔道法门了。”,皇子带着些许不情愿苦涩笑道。
“魔气灌体,圣邪反逆!”
只见他双手迅速凝结成几个玄奥的手印,一声暴喝,一团魔气自双手透体而出,不断聚集起来,从远处看,仿佛捧着一团不稳定的巨大黑焰。
然后他如长鲸吸水,一口气将那黑焰吸入体内,浑身上下充满了“噼里啪啦”的响动之声,身形都拔高了两尺,浑身肌肉也鼓胀了起来,架撑着衣服。
皇子白澈的脸庞下,魔气纵横流动、自成纹路,痛苦之色尽显,指甲也变得修长尖锐起来,手背青筋无序乱窜,似要破体而出,一双血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武长空,魔神降世也不过如此!
“啊呀,不错,气息增加了不止五成,我都得用剑气了…”,话音未落,十六皇子便朝武长空扑了上来。
武长空一招长河落月,自斜上方劈向皇子,而皇子仿佛丧失理智似的,不避不躲地冲上前来。
就在自己快要被斩成两段之时,皇子只用左手运魔气,便抵挡住了那碎金裂石的一剑,然后用那已然被龚道人所伤的右手,并拢若刺枪状,以目不能及的速度狠狠捅向武长空的胸膛。
这一招实在是,出其不意,因为刚刚几十招的比试,皇子一直都是以左手为主,右手为辅。
谁也没想到,皇子尽处心积虑隐忍到如此地步,宁愿之前再多受伤,也要将杀手锏留在最后,武长空也很惊诧。
但就在皇子以为将得手之际,武长空的胸口竟然无风膨胀起来,挡住了这必杀一击。
皇子那可以生切木石的魔指,居然再也不能刺入这充满韧劲的道袍之下一寸,紧接着两人被交手气劲弹震分开。
“我食言了,殿下,刚刚用了御灵境的罡气外放神通。这样吧,你能接下我一招成名之技,就不用再打那剩下的六七十招了。”
“好,来吧”
皇子立刻答应并不计较,紧接猛冲上前,打算继续抢攻,看来他这种强化状态维持时间有限。
只见武长空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调整好气息,长吸一口气,时间在眼中变得无比缓慢起来,目光死死地盯住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
就在双方相距五丈之远的时候,他跃入高空。
这一跃好似那鹰击长空,又似羚羊挂角,简直浑然天成,又无迹可寻。
武长空整个人竟然突兀地停滞在空中,像是脱离出这片天地法则中一般,连衣角都没随着这飞速移动而翻转凌乱。
周身所受的重力、惯性都像是被他容纳浓缩,推进了持剑之手,就等着下一瞬的雷霆一击了。
当年就是单凭这一招自悟剑式,才年仅十五岁的武长空,初出宗门历练,便斩尽那为祸一方的牛头山流寇,被门派内好事之人,传唱为当空一剑…
这一剑遥指皇子的胸口之上、锁骨之下,可以说下可刺灵墟神藏等大穴,上可刺天突璇玑等要害。
实在是避无可避,已是死局!
并且这一招是达到了武长空身体延展的最大距离,加上手中长剑,皇子连以命换命、围魏救赵的打法都使不出来,成败生死皆在这一招之际!
“帝胄真身!”
十六皇子一喝之下,一幅透明气铠自身上浮出。
他竟然在绝处之境强变回了沉着冷静,又祭起了从未暴露过的护体功法,原来那么长时间神智不清的冲动样子,也是他装的!
在武长空惊讶眼神中,自己长剑在破了皇子护体外功后,也仅深入其肉体两寸,便被筋肉夹住,不得进退,然后一只遮云蔽日的魔拳向眼中放大映来。
“层峦叠嶂!”
他急忙用左手运气化作道门掌法挡去,但还是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自掌中传来,又砸在左肩之上,将他推开。
武长空用三个后空卸力,才将胸中气血翻涌压了下去,然而左小臂和手腕已受伤骨折。
十六皇子也好不到哪去,外功被破、心神受损,就算静静修养也需三个月才能不留后患,外加剑气入体、胸中几大穴受伤严重,加上之前所受内外累伤,现在吐纳呼吸之间,口鼻都不时沁出鲜血,惨烈如斯…
“呼呼,魔门功法果然不同凡响!殿下不愧是人中龙凤、国士之才,功法之中皆有奇正之姿、暗合兵法之道,在下已入御灵境,竟在体术上都拿不下您,实在惭愧,自当信守承诺,让殿下离开。”,武长空忍着剧痛扶着自己左臂说道。
十六皇子也不答话,喘着粗气,直接转身就走。
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身形,魔纹消散,鲜红的利爪也缩了回去,但是浑身伤口仍不断涌冒鲜血,使他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一旁观战的司徒山,急忙跑过来向武长空小声劝道,“道长不能让他走啊!殿下这魔功这般厉害,要是就这样草率放了,岂不是后患无穷!日后你我怎么向上峰交代?”
“他受的伤就算是有天材地宝的帮助,估计也应要修养半年左右,更何况我给他的清心丹虽有解毒疗伤之能,但也是一种耗费自身生机的药物,能伤其本源,而且…”
武长空顿到,接着意味深长的一笑,“我现在身受重伤,怎么可能管束得了你们这帮虎狼之士?哈哈。”
说罢,武长空便扶着伤处,背起宝剑退入深林,几个跳跃间便没了踪影,如他来时无痕无迹一般…
而司徒山则不耐地迅速招手,对周边手下说道:“先将皇子殿下拿下!”,且身先士卒冲了上去,一众辑魔科好手立马将十六皇子围在其中。
眼见皇子在包围圈中一动不动,好像束手就擒,众人渐渐放下心来。
突然,那皇子缓缓将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物件,像是装满了黑色流沙的水晶瓶。
鄙夷的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最后还是要这样…”,说罢狠狠把瓶子摔碎在地。
“小心!快后退!”,司徒山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霎时间,那些四散于地的沙子仿佛活了起来,变成了遮天蔽日的细微飞虫,遮蔽了方圆二十丈以内的空间,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飞虫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逼得一众高手只能手掩口鼻,但还是很多人吸入魔虫,当即倒地不起,而这些魔虫对借机逃窜十六皇子,却熟视无睹。
看到前方爆发出一团巨大的黑气后,陈观就感到事态走向不对。
果不其然,破晓鸿光的不安行为表现就更大了,它不断地低声咆哮,还起身转向、作势欲逃,于是陈观立马用御兽令发出安抚信号。
“不能再看了,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翻身上马。
可从马道外围下,迅速传出一道草木窸窣的断裂之声,他下意识扭头一望,刚刚那个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黑衣男子,破出黑气之中。
带着一道血影,撞开所有拦路的枝杈,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奔来。陈观的惊讶还没冲出声带,便被黑衣男子一把狠狠掐住脖子。
“驾马,快,往西走,”,黑衣男子将头倚在他背后,断断续续地艰难说道。
“唉,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陈观脑海中迅速飘过这个想法。
听着背后喊杀声,感触着搭在脖子后的冰凉尖爪,陈观知道,自己再多一句,或者是架马的速度不够快,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于是不惜马力地带着这个不知底细的黑衣人,忐忑不安的,一起奔赴三千重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