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明天就要走,你倒是和崔梦瑶告完别了么?”
陈观一边收拾打包着换洗衣物,一边揶揄着赢激扬。
此时距他突破天魔第三变,又过了三日,两人已即将离开野芒山大营,前往火石山大营了。
赢激扬在內卧筹备,大方回应回道:“若是有缘,哪怕万里相隔亦能相见,若是无缘,唯恐同床执手仍怀异梦;倒是你,莫不是在软塌上赖久了,不想和我出去闯荡了?”
“哪有啊,我就是好奇,你和她到底到底进展如何了,话说你俩人都是适婚男女、大好青年,互生情愫也是在所难免嘛,哈哈。”
陈观这几天心情不错,况且这段时间和赢激扬友情也愈加巩固,所以说话间,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师兄,你之前不是说要帮她些忙么?额,可这几天你好像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啊,这旭日商行,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就不用打听了,至于旭日商行嘛,呵,就和北陵官府与无量剑宗一样,利益都在一个内部,还有外敌当头呢,不能闹大。而且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最后,无非是找几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顶了罪责,不然还能怎样,提刀火并不成?这样解决内患反而简单了,其他商行估计会双手赞成。”
陈观听闻便跳过此事,“那我们去火石山有什么计划吗?再说师兄,算上明日,我们在此都停留七日了,是不是准备下应付追兵,记得你还和我打赌,找谁的追兵更多呢?”
赢激扬从主卧中探出身来,“计划到时再看,也不一定能完成。打的赌我当然记得,我赌的是追你的比追我多。虽然我身后的追兵一定比你的要厉害,但是人数上可不一定,秦家就是排个几百兵卒来围堵你,我都不感到意外!”
“当然,这是他们假设你还是那个淬体境三重的小护卫,带着灵马也不可能在七大营外的荒野蛮地里生活下去的前提之下。说实话,换我是秦惜雨,有空自己都会来带队抓你!”
“至于么,我的破晓鸿光这么值钱?值得几百人花上数月来寻么?”
赢激扬用一种“你不识货”的眼神瞥一下陈观。
“怎么不至于?你知不知道引气境灵兽有多宝贵?还是与人契合度最高的几种骑乘类灵兽,它要不是从野外由御灵境高手直接降伏的,就是大宗门花了无数代价自小培养的。”
“前者必须由主人亲自降伏驾驭才能不反噬;所以你的破晓鸿光应该属于后者,宗门圈养的,虽然没有妖兽那种天生天养的野性霸气,但是更加听人使唤、更懂人意,这匹灵马培养长大的花费,嗯,估计就能算上你那晚花费的五倍之多吧。”
“不会吧,这么贵!这谁养的起啊?”
“没什么不会的?你想啊,这破晓鸿光不仅在战场上能让你比他人更加进退自如,而且它四肢马蹄能帮你退敌,犹如一位淬体境七重武者贴身护你,怎不比那套死物灵甲好上数倍?”
赢激扬继续解释,“你可别把七大营所谓的家族,和其他地方的家族等同起来,尤其是秦家!早年我曾去过一个叫邯郸钱场的拍卖会,那里所有的物品都是百金起步,你觉得这七大营中,几人有资格踏步于上?那都是为强大的武者和势力准备的领域,你要好好努力,别把眼界和心胸,一辈子控在七大营这种层面上!”
陈观连连称是,“对了,我先去看看小黄,这几天没骑它,估计被喂得肚子都垂地了?”,这几个跋山涉水月的相处,破晓鸿光终于还是逃不了被陈观和赢激扬起了一个简易的绰号,
赢激扬也笑道:“我陪你一起,崔家送我的乌云骓,我还没遛几趟呢,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能总共骑一乘啊。”,两人谈笑中走向马厮...
城东赌坊的后院,一个穿着打扮和这里气氛完全不符的男子,面带拘谨地坐对着摇椅上的赌坊主人金虎。
虽然七大营与其他地方比,已能算上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了,但借债放息、猜压赌博这种事情,哪里也禁止不了啊,而金虎,就是七大营这类灰色地带的掌控者。
四十多岁年纪,长相平凡的中年人金虎,正闭着眼轻晃着摇椅,左手仰放,不断盘转着两颗鸡蛋般大小的铁丸,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
但从胸口向颈部上沿的狼枭刺青,显示了这个中年人,不是善茬!
果然在听了坐凳子上之人的诉求后,金虎猛然睁开双眼,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跃然于脸上。
“这么说,你今天刚把往日欠我的爪子钱还了,现在就要拿家里地契跟我借更多的钱?还是超过你家能抵押的最大限额?我没理解错吧,张家小子。”
金虎的对面正是张元,此时他好像在金虎的威慑下有些害怕,慢吞吞的说道,“唉,确实这样,金大哥,事到如今,我只能对你全盘说了,但请你保密。”
金虎把玩着铁丸,斜眼一转,也不正面答应,“嘿,你先讲再说”。
张元腼腆微笑,“在下确实是要借款,而且很多!但在下定能还清,因为这钱是要用来迎娶刘家小妹的,所以,金大哥,你说我以后能不能还得清啊?”
金虎怀疑地看着陈观,“刘家真的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真是讲究人啊?,但这跟你借钱有啥关系啊?”
张元挤出一丝尴尬的笑,“金大哥,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么?除这几份地契外,我已无浮财了,但刘老爷子觉得穷穷嗖嗖地把小妹嫁我,就丢了刘家的体面,到时还会有外人说什么,刘家不接济于我、轻贱女儿之类的怪话。”
“所以刘家让我不管想什么办法,就是借钱,先要把彩礼什么的制备齐了,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把婚礼办下来,成婚后再替我把彩礼亏空赎回来,要是现在给我钱,不就显得?太那什么了么!”
金虎露出一丝轻蔑而了然的淡笑,道:“哦,是这么回事!那倒是有的能借,可是我近日,没听闻刘家要嫁女的消息啊?”
“金大哥,我昨日才带着家里最后的厚礼,去了刘老爷子寿辰的,这事就是昨晚上拍板的!而且他让我花大钱,为他家充脸面的事,怎么好对外说嘛!况且,你以为我还你的钱,是从哪来的?反正你可得将此事给我保密啊!”
金虎听了这番解释,摸了摸耳边的鬓角,这事应该是真的!
昨晚之事自己验证起来也不是难事,料这小子也不敢撒谎;这两家婚约也确实到了该履行的时候,街坊邻里间也都有传闻。
思索了一会儿,金虎心想,这文弱书生哪敢骗自己,而且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再不济他还不上,自己就上刘府去讨要,这刘家可不会让自己,在街上纠缠数落他家的不是吧?就这样金虎拿定了主意。
“你要贷五金是吧?去前台自己拿吧,这地契我就留下了,记得两个月后,十分息!”
张元立刻起身,拱手说道:“那多谢金大哥,我先告辞了?”
“慢着”
金虎拖起怪调说道:“我还没让你走呢!急什么呀?张元,上次你朋友帮你出头,打伤我赌坊的外围伙计,这笔账该怎么算啊,嗯?”
张元立刻慌乱了起来,“那些人我不认识,和我没关系!”
金虎见张元这番怂样,痞气一笑,伸指点向张元。
“但到底是因你而起!你总要让我给弟兄们个交代吧,王癞子耳朵聋了,右腮骨碎得嘴到现在都合不上!”
“那你想怎么办?直接说吧。”,张元见糊不过去,低眉沉声道。
“痛快,不像你师父那般絮叨,上个月还来我这,找出赌钱的学生,当众打骂说教,还敢警告我,说我败坏?”
张元猛然抬头,眉宇间一股凛冽正气,飚举而出,“说事就说事!你不要扯到我师父,你放尊重点!要是有胆,自己去当面对质,别在我这聒噪,大不了这钱,我不借了!”
金虎被心中认定的文弱酸儒突如其来的爆发一喝,吓得一惊。
心中不知怎么的,反倒有些不适,喉咙也有些干涩,讪讪地说,“呵,我一时嘴欠,老师长他树人无数,半个大营的人都是他学生,我哪敢在他面前造次?”
张元得理气更盛,“那既然如此,没有其他事,在下先去拿钱了,请阁下留步,勿送!”,说完他扭头便走,留下坐立摇椅上的金虎,仍一头雾水、惴惴不安。
不一会,拿好贷款的张元走出赌坊,仍是一副出淤泥不染的文士模样,只是面颊略红,分明是带了些激动和忐忑。
“呼,我伪改的地契还是混了过去,书中记载的做旧手法果然有效!哈,我的文气果然也是存在的,那金虎号称毁家无数、坏事做绝,竟被我一串名正言顺的喝问吓到失神!”
“本想继续示弱下去,可这无赖非要惹怒我,哼,等到知道我?,他脸上一定非常精彩!得赶紧走,以防他回过神,再出来找我麻烦。”
“明日我就要离开此地了,十日前,火石山商队去了东边的残狄部落,接着他们会拐向北陵方向行进。我做足准备,骑乘宝马,应当在二十日内可以逐尾赶上,再花钱请其护佑,只要到西林,就万事大吉、天高任鸟飞了。”
“就是这二十日的赶路不好熬呀!但我已带足了火源、食物、驱兽粉、短兵和贴身软甲,到时候只走官路大道。张元啊,你要是连这一关都闯不过,还想着什么文成武就、出人头地呢?”
站在街口中心,张元感到了自己的人生仿佛也面临了无比重要的抉择关头。
环视起走过、路过多年的店铺小巷,和街坊邻居一张张熟悉的脸,张元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低诉道,
“他年若得还旧地,衣锦还乡人尽见。银腰玉带金缕衣,贵乘环美秉权器。”
一挥衣袖,再无留恋?
“晚上给马匹加点好料,明日中午兄弟们就能到在野芒山大营吃馆子了!今天就停这修整吧。”
一个络腮胡满面的大汉在人群中喊道,陈观要是在这里就会发现,这队人马就停驻在自己随旭日商行曾驻扎过的地方,就是到七大营的前一个夜晚,停留过的山下避风口营地。
一旁的司徒山建议道:“铁统领,我们直接晚上加急入驻野芒山大营不好么?还省得弟兄们夜宿荒岭。”
那秦家的亲兵卫副统领铁无动耐心解释道:“司徒兄,我知你尽责,但我部今日已长途奔袭六个时辰,人困马乏。现在出发,即便到了也已过半夜,到时候一堆人找客栈麻烦不说,更是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况且你要搜找的人,可不是一群疲兵惫将能对付的吧?别到时候连我们家那逃跑的奴仆出现在面前,这一堆精兵都追不上,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司徒山仍不死心地劝道:“可若那两人都已进入七大营,没有道理长时间停在门户第一营啊。何况我们明日白天赶路,岂不更加招摇!”
在一边跳下马,甩腿伸腰的秦遇笑道:“司徒科长,论单打独斗,你们缉魔科一众好手都失算了,我们这帮秦家护院的,那更是不济!但这次不是说好以血气军阵来困住魔修么?那就交给专业的铁统领来指挥吧,不然让贼子们跑了,呵,我们秦家可不负责任呦。”
司徒山暗恨咬牙,想着这秦家就是怕和朝廷内部斗争沾边,可这逼迫给自己的任务到底该怎么交差啊?秦家血气军阵自己也指挥不了,现在也只能愤然就此作罢。
转身散步别处,背手站在山头,司徒山心中一片愁绪。
看着远方隐约闪现着七大营的百家光火,将指骨捏得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