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老师们纷纷去会议室开会,多数同学会在这段时间里无约束地嬉戏打闹。手捧着速记本,在抓紧背诵古诗文的荀瑞尤其羡慕,又想到观摩优秀作文的任务,已无暇融入他们的欢乐殿堂,干脆埋头继续啃书。秀滢似乎经验丰富,自带mp3,任他吵个天翻地覆,圈出一块灵魂净土。
从小习惯一心二用的荀瑞倒不在意吵闹,在角落里思考前人的诗句,秀滢见他呆愣许久,再看他手中的古诗文。
嘲笑道:“神经兮兮的,和古人同游了?”
“差不离,这不,在思考诗人用的修辞手法嘛。”荀瑞边想边说。
“看来48分着实让你打击不小。”接着她摘下一只耳机给荀瑞商量道,“陪我听会儿歌,这帮闹腾鬼把我头都吵大了。”
“这歌啥名儿?”
“专属味道。”
喜欢英文歌的荀瑞听着气息薄弱的小清新,瞌睡一阵阵催。
“单曲重复!只有这首歌?”荀瑞不耐烦说。
“有其他的,这首好听,不喜欢?多听听歌词。”她在纸上写出一长串歌词说,“难怪语文不好,你们尽喜欢重金属的东西。”
荀瑞听歌注重旋律,内心粗犷无比,需要细腻心思才能体会的歌词真不是他的菜。既然和语文成绩有关,他索性拿过秀滢抄写的歌词,跟着节奏逐句看。
两只耳机距离有限,他们隔的较近,听了几遍,总感觉哪里不对——歌词引导他把秀滢想象成里面的女生,刹那间心跳砰砰,羞涩到胡言乱语道:“星期天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带我吗?”
“嗯。”荀瑞又在胡乱掰扯,省城才有新兴电影院。
“去看‘禁毒大片’?你生病了吧?歌词里说的是影城,咱们这儿没呢。”她认真解释说。
“我好像说的是歌词,哎呦,发低烧了,脸热热的。”荀瑞尽力掩饰着刹那间对她萌生的爱意。
秀滢打个寒噤说:“搞半天一人自言自语,上句不接下句的,魔怔了你。”
荀瑞冷静片刻,归还她耳机说:“先听着,我去洗把脸。”
荀瑞走后,小琪伺机跑到他座位,露出诡诈的笑容对秀滢说:“我看见了,你和‘自闭症’听一副耳机的时候可甜蜜了,正是怀春的年龄,想恋爱了?”
秀滢充满傲气的说:“马上高考了,你倒有空想这些。”
“哎呀,不要天长地久,曾经拥有嘛,要不姐妹儿搭把手?”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不好意思说啊,我可以给你让座。”秀滢一脸鄙视的说。
“别掩饰啊,自闭症,不,柳荀瑞可以的,话是少了点,各方面还不错,等下给你打探打探。”小琪得意的说。
空寂的校园,依山而建操场里吹来阵阵凉风,荀瑞心情一下平缓许多,在水池边往脸上泼几次冷水后,想起妈妈说的“不准早恋,专心考大学”——学习重要。准备回教室时遇到班主任老肖,他询问道:“上课时间,跑哪儿去?”
“上,上厕所。”荀瑞结巴地说。
“转到这边,要给你叔叔争脸啊,别松懈自己。”老肖一本正经的训道。跟在他身后,荀瑞乖巧的回教室,见班主任进来,小琪自觉回自己座位。
“说两句,再有两个周期末考试,临时抱佛脚的同学也该准备了,自认为还行的人查缺补漏。”老肖简短说完便撤了。
小琪拉着李维娅跑到荀瑞桌前,郑重的说:“交代,有几次恋爱?”
秀滢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做法吓到了,这一问逗的周围人笑翻天,恰巧路过的张昊挤过来调侃道:“荀瑞,小琪要表白了。”
“一边儿去。”她不留情面地推开张昊,转而对荀瑞说,“想好了吗?”
“暗恋算吗?”
“滚犊子,那能算吗?说正式的。”
“没了。”
“观察你很久了,对我们秀滢虎视眈眈的眼神不只一两次吧,说,什么打算?”她双手抱在胸前高傲的说。
“扯上我干嘛?”秀滢茫然的问。
钟声敲响后,她仍不肯离去,正要追问,门外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英语课彭老师疾步走进来边关门,边歪头看看她们轻柔说:“干嘛呢,上课了。”
人群散去后,荀瑞长舒一口气——及时雨般的老师,不然得被刁难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老师掏出教案摆在桌上,瞥一眼身后的黑板说:“荀瑞,上来擦了。”
荀瑞刚起身便听到秀滢嘀咕道:“偏爱,早晚给惯坏。”
课后荀瑞以为抓到秀滢的小辫子,作威胁状说:“你刚说老师坏话,我听见了。”
“上课总围绕着你讲,不时递来几个眼神,每次都在你作文后面写批语,不偏爱吗?”秀滢一脸不服的说。
“老师偏爱学生没啥错啊,谁叫哥们儿好学呢,小气鬼,吃醋了?”荀瑞洋洋得意道。
“犯的着?我是奉劝你别太张扬,班上谁不嫉妒你,难怪朋友少!”秀滢转着笔轻声说。
荀瑞心想这算秀滢的变相关心吗——语文科代表果然非同寻常,说话拐弯抹角的——明说关心我不就行了?
“那我以后收敛,上她的课不抢答。”
她似乎对荀瑞的回答挺满意,操起本子扇风撅着嘴角说:“悟性不错,药能治好。”
转学到五中这段时间,荀瑞渐渐学到许多在重点中学无法领会的道理——做人要谦虚,展现聪明才智是好事,但别处处占尽风头,那样没人愿意和你交朋友——难怪许多人不愿和他讲话。
暮色四合,穿梭在灯管中的电流把高中部教室逐间点亮,仿佛挨个儿的萤火虫表演。少了白天里的初中部学生,校园顿时静寂许多;傍晚的山风赶来与移植的松树相会,操场迎面袭来的微风夹杂太阳的余热,使窃窃私语的人们稍感温暖;足球场朦胧的灯光给恋爱者们留足了空间。
夜幕降临时,稀落的几个学生从铁门慢摇着往教室走,有的刚吃完饭,有的则是从出租屋赶来,其中一个便是秀滢。她带着白色耳机,正用手整理微风撩乱的短发,她总是掐准时间上课,身着牛仔裤,脚下一双白色板鞋,脚型不像内敛女生的内八字,几乎平行,恰巧符合她中性的内在。
赶到教室,趁着课前十分钟,她又去到走廊,靠在护栏上,若有所思的欣赏学校夜景。不知就里的荀瑞跟着出去,不忍打扰她,在她旁边感受微风拂面的惬意。
她转头望荀瑞一眼,递过来一只耳机柔和的说:“听吗?我们学校的夜景真美。”
正要戴上耳机,突然后面的小琪一把推开荀瑞说:“白天叫你表白又不敢,鬼鬼祟祟干嘛?”
“表白个毛线,你脑子长包了?回去上课。”秀滢关掉播放器,将耳机线在上面绕几圈,生气的推着她说。
晚自习是英语试卷讲题,外面偶尔传来零碎的犬吠声和时起时落的杂虫鸣叫;每到此时,教室是整天中最为安静的,后排的同学专注于桌箱的小说,老师也不愿打扰——毕竟都累了整天;专注的同学目不转睛跟随老师节奏,细心记下重点;其他有的听迷糊在发呆的,也有在桌上写写画画——反正与课堂无关。这般气氛倒蛮和谐,若有领导巡查,学生们便会自觉摆出战战兢兢的模样,领导走后,一切恢复原状。
讲解完试卷,剩下的时间留给学生自习,老师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后半程的自习,多数学生早已收拾好书包,等待放学,秀滢每到这时便会掏出mp3,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
为拉近和大家的关系,每次老师出去,荀瑞都把门带上,以保证他们自由发挥。那晚的副校长灵机一动,模仿古时候的军探,悄木声儿的靠近教室门,庆幸荀瑞嗅觉灵敏,余光发现及时,转身想提醒秀滢,她竟睡的正香。
眼看校长即将推门而进,荀瑞使劲晃着她,半点没动,模糊说道:“别动我。”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下一只耳机,另一只死死压在秀滢耳朵下。使劲掰着她头,脸倒是挪开了,刚扯下耳机收起来,她睁眼发现是荀瑞,误会是对她动手动脚,在荀瑞手背留下三个深深的指甲印。荀瑞忍着剧痛站起来恭敬的说:“校长好。”全班肃立,她才意识到校长来巡查。
放学后,荀瑞手一直揣兜里,没让她发觉——不怪她,就怪校长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