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尼克的演技真的不怎么样。
“感谢您将福音带来我这片贫瘠的土地，尼克大人。”那名男爵微微鞠躬，又道：“我是这里的领主，比安布除莱乐·梵派，之前一直没有去拜会您真是失礼了。”
只是点了点头，尼克便皱眉道：“你这乡下地方，连个待客之道都没有吗？就让我站着？”
梵派闻言，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恭敬地向后伸手，请尼克前往会客厅。一路上走在前面的他像是个引路小童般，但实际上却在偷偷通过魔术镜片观察着尼克，而很快他就看出了问题。
【装出来的。】
所以说尼克不仅不擅长说谎，连演戏都不会。梵派也就是看了几眼，就确定他现在这一副飞扬跋扈的纨绔模样是装出来的，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往糟糕的方向走去，反而......
“尼克大人，请问您是来自何地呢？”
“还要我亲自说明吗？”尼克不屑地嘲笑道：“你连身为贵族基本的常识都不清楚啊？呵，不愧是乡下的。”
周围随从的仆人们都纷纷咋舌，这位帝都来的年轻人也太狂了吧？换做其他人，早就被自家主人捅成马蜂窝了！想到这里，他们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希望事后老爷不要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失礼，尼克大人，我这一把年纪早就老糊涂了，还请您原谅。”背对着尼克的脸上散发着可以杀人的阴沉，然而这位仍然用恭敬的语气回应着，实在是可怕，“哦，没记错的话，是帝都吗？”
“哼。”用鼻腔发了一声响动算是回复，此时的尼克还正觉得自己演技爆表，完美地扮成了一个帝都纨绔，却不知梵派老早就识破他这浮夸的演技了。
会客厅并不大，本来这样一个地方也没多少人会来拜访，因此会客厅常年都只是一个放置着的普通屋子，有一些称得上附庸风雅的画作之类的。
“请坐。”领主亲自拉开椅子请一位外派牧师就坐，这其实也并不算少见，尤其是当这名牧师来自帝都，而领主却只是个男爵之时。
“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们来谈谈正事。”尼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正要寒暄一番的梵派，道：“你那个幸福水是什么情况？”
“......呃。”千算万算，梵派也没算到这家伙竟然上来就问他这样敏感的问题！莫不是有恃无恐？又仔细看了一眼对面这个假装成纨绔的年轻人，他的心里迅速思索着。
【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纨绔，但......自带的气势、那俯视一般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这个叫尼克·爱因兹贝伦的家伙，大概是帝都圣堂察觉到了什么而派来的？】
人就是这样，情报越少，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不知所措。这位其实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帝都是什么地方，会把他当回事吗？但一辈子就在这么个地方待着，眼界已经被局限了。
尼克见他僵住不再说话，瞥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道：“怎么？说话啊！”
“啊，十分抱歉，我正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梵派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太久了，正色道：“幸福水是我偶然得到的配方，能增强人的体质，于是就发给了我的领民。”
顿了顿，他问道：“您为什么要问这个？对它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派人每天给您送。”
根据探子几天的观察，尼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牧师罢了，感知不到那药水里的问题。因此，并不知道尼克发现了秘密的老领主决定糊弄过去，继续扯谎。
“我要求你立即停止幸福水的供应。”开玩笑，那东西还每天一瓶？尼克疯了都不会去碰。
“这......”梵派一愣，立起身子道：“为什么要停止呢？多亏了这药水，我的领民现在身体健康精神饱满，您这样的要求......”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恕我不能答应。”
“这不是你答应不答应的事，我让你停，你就得停！”尼克突然一摔杯子，重重砸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道：“实话和你讲吧，你那个药水，和恶魔有关！”
“什么！”梵派被惊得一下子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尼克，冷汗直刷刷地往下流。
【竟然被发现了！】
然而，他这个反应在尼克眼里，却是“另一种难以置信”——在他的主观影响下，他现在已经认定，梵派的表现是得知与恶魔有关后的惊恐与不安。
【等等，如果他知道我和恶魔有所勾连，怎么会这么简单来找我？我现在怎么可能好好地活着？】
就在梵派打算撕破脸的前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再仔细一看尼克的样子，愈发不像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尼克大人，我可不认识什么恶魔！您......”
“谅你这乡下土鳖也没那个胆子。”见他这副摸样，尼克愈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摆了摆手呵斥道：“把你怎么得到这配方的经过说给我听，要是表现好点兴许我还不会向圣堂上报。”
“是，我这就全告诉您......”再次听到“乡下”这个词，梵派的眼角抽了抽，依旧忍着没有发作，当即就开始给尼克编故事。他说到底也还是有些本事，根本不假思索，张口就开始讲。一个穿袍子自称法师的可疑人就这样在他的叙述中诞生，同时顺利地把锅推在了这个虚构人物的头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蒙蔽的昏头老人......
“嗯，和我的推测大致一样。”尼克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不知梵派已经在心里把他嘲笑了个底朝天，继续道：“那你又是为何吩咐村民疏远我？”
“......是在下的疏忽。”这个问题他倒是早就想好了，“我只是吩咐不让他们打扰到您，谁知道传令的奴才愚钝，把我的意思传达错了，这才闹了乌龙。”
“这样啊......”也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理由，尼克此时已经处于自我满足的状态，哪里还在乎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只是吩咐梵派把意思解释清楚，又听了几句奉承后，竟还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于是，尼克就这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城堡，留下梵派带领一干仆从站在城堡门口微笑着挥手......
梵派一直挥着手，目送着尼克从视线中消失，又硬是保持原样笑了足足五分钟，这才突然表情一收，阴沉着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乡下，乡下，乡下......”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折磨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