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闻声回头，正好和从地上蹿起来的另一个“周北”对上了眼。白北说得不错，那些家伙的模仿功力并不强，能学出个形似就已经是极限了。四肢都不协调，跟才装上去的一样，一看就没过磨合期。
“聚宝盆还是双鱼玉佩！”向晚成后弯过身子，擒住那只直取自己眼珠手腕，反手猛力向下一压，侧向将他扔出去的同时，伸腿在他髌骨下一扫。
末了，他看着狗啃屎一样趴在地上的“周北”，蹭了把脸，惊魂不定地张望着两人，“你们，你们哪个是真的！”
周北这边根本顾不上他，他自信地认为，不说默契，单纯凭气势向晚成也能区分得出他和冒牌货的。他没开口，冒牌货倒是爬了起来，清清嗓子，指着自己的鼻尖抢先占了周北的身份，“我是真的。”
您多大张脸呢？！周北侧身避过扑上来的生着倒刺的爪子，怪物反应迟钝，一个重心不稳，蹒跚着向一旁栽了几步。周北顺势一脚侧踢飞到那家伙的后脑上。这一只的脖颈格外短，不太规则的脑袋瓜就直接安在了肩膀上。
这要怎么拧脖子？拧哪？
“头都踹掉一半了，拧什么拧。”白北无所谓地笑笑，“至于脸大，他仿的是你的脸，你说呢？”
周北撇撇嘴，狠笑着从后面一步步逼向了冒充自己还没仿明白的家伙。
向晚成看看牙都掉了两颗的冒牌货，舔舔唇，说话直接得始终如一，“我不信。”
“聪明。”
周北一个激灵。这话不是他说的，但这声音和自己的确有几分相似，就是嘶哑了一点，像是被罩在瓮子里一样。
他明显要比前面那只成熟老道，起码表情动作没那么生硬。他看都没看正版周北一眼，上前将双手搭在前一个冒牌货的脖颈上，手腕暗暗发力。
“咔哒”一声暗响，前一个冒牌货抖了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之后便扑倒在地上不动了。再之后，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地上的冒牌货褪掉伪装，露出了原本扭曲的模样。
另一个冒牌货拍拍手上的浮灰，轻松一笑。他的余光和周北对上，周北似乎从他的笑里品出了别的什么意思。
周北太清楚那个眼神的意思了。
白北一副见多不怪的语气，“这些家伙就这样，只要保全自己，它们无所谓其他同伴是死是活。”
这也是保全种族的一种方式。周北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不想再次面对这么赤果果的规则罢了。
“停停停停停！”田之初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边退边喊，“周哥，周哥你发没发现你的复制品很多啊，这些玩意是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个东西，你本人是哪个你给个信号行不行，举个手也行，拜托我这样都不敢动手，我怕误伤啊，我了个去这些家伙是靠什么定目标的，为什么都是你的高仿啊！”
周北放眼一看，好家伙，就跟看多面镜一样，到处都是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脸。
可笑的是，这些家伙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除去几个近身攻击的，剩下基本都在自相残杀。听田之初一喊，所有是人不是人的都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但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么多个形形色色的“周北”里，竟然没有一“人”举手。真正的周北迟疑一下，也没敢举手。
这些怪物这么有自知之明吗？还是说它们脑子没发育好，连基本的谎都不会撒？
白北笑了笑，“你挺机警啊，我没看错你。”
什么机警，周北不屑地笑笑，他是要有多蠢，才会相信连自己同族都能面不改色下得去手的家伙，能错过这么好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物反常者必有妖。
“行了，半个控制权还给你。”白北的拂尘从他头上一扫，“还以为你能傻呵呵地举手承认。”
周北条件反射地转身一抓，但他什么都没抓到，而是直接从拂尘中穿过。
拂尘又是一扫，白北懒懒散散说道，“我只有影，没有形，你……”
“小心！”
周北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一枚炮弹一样的东西砸在他眼前的地上，扬起一阵灰。
大约是个人形物。
他还没搞清这是个什么，身子就自己蹲了下去，手搭在那东西的脖颈上。一声脆响，一张呲牙咧嘴龅牙外露表情狰狞，还带着黄泥的脸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进了他的视线。
如果我承认了，从左手侧突袭的家伙打断了周北的思路，他让过那家伙的路，在他后脑壳上补了一凿，心下继续问道，会被那些家伙群殴吗？
白北跳起来拧了最近一只“皮行者”的脖子，干净利落地回答道，“不会，你会被它们保护起来。”
周北“啊？”出了声，因为白北的说法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的。
白北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不知道更好。”
“没有人站出来验明一下正身吗！”向晚成真的急了，“这里面有没有同队豁免！”
“我是真的好不好！你个大白菜打我干什么！你这算是伺机报复吗！过分过分了啊！”另一边，凤黯也同样没什么好声气。周北偷眼一看，满天飘的黑色鸟毛格外显眼，他不难得知凤黯为什么这么暴躁。
周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现在大呼小叫的这位不是真正的“凤黯”。
“他不是凤黯。”有什么湿滑冰凉的东西从后面一把攀住了他的手。
周北下意识想卸了他的腕关节，是白北制止了他条件反射一样的动作。周北以为自己又被定住了，脑子里闪过的全是连成片的“怎么办”。
那人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松了手，不急不忙地补充道，“凤黯会飞。”
“是温渊。”白北说完，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温渊。”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只猩红的，五指张开的手精准地拍在了他的脸上。还未凝固的新鲜血液的味道直从鼻腔窜上天灵盖。
“乖。”是凤黯的声音不错，但一个“乖”字怎么都不像是能从凤黯嘴里说出来的。
周北看似听话地空了两秒，接着后撤一步死死踩在凤黯的皂靴上，同时右手插进那只手的臂弯里往前一挡，左手顺势扯过那人的手腕向侧前下方扯去，身体扭转九十度，重心移到右膝上跪压下去，快速收回右手屈肘下压，那力道就是在和对方比骨头硬。
“是自己人。”手臂在半空中堪堪停住，一点不给面子地自己收了回去。周北知道是谁干的，偏偏他拿这个共用身体的白北毫无办法。
凤黯踉跄几步站稳了，回身恨铁不成钢地白他一眼，喉咙动了动，到底也没说什么。
周北倒退一步，对凤黯和温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三人围成圈。
现在他们的身份可以确认，情况却依旧很棘手。对方不是一拥而上的人海战术，但这是人家地盘，周北说不好什么时间，什么方位会突然窜出来个顶着谁皮囊的家伙，也不知道蹦出来的那位是怪物的援兵还是思维清奇的自己人。
一堆高仿里面找原版就已经很难了，还是个动态？
如果有同队豁免就好了，周北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不分青红皂白一锅端了，能活下来的就是自己人。
对此，白北只给了他三个字的评价，“想得美。”
被拧断脖子的“皮行者”会暴露原型，然后慢慢变得透明，以至消失。这可能是正品和盗版唯一的区别。但这就像烧纸币判断真假一样，理论值满分，实用性零分。
温渊活动着手腕，后撤半步，重心放低，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视线范围内的动静，沉声说道，“他们都不存在灵体，只能盲猜。”
周北想起那句“灵力不可复制”，温渊能找到他，多半也是靠着体内“欢喜”做出的判断。如果真的是靠灵力，那三人都还没到选职，估计白北也帮不上什么。
“靠你了，直觉哥。”温渊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只是一扯嘴角，转瞬又恢复了严肃。
远方一声远古巨兽的怒吼，震得大地都要抖几抖。趁几人愣神的一瞬，目测上百只只不加伪装的“皮行者”翻着肚皮，四肢着地，以极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上下尖牙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极了夺命的符铃。
包围圈里的人形物少说也有三十个上下，真正的“人”也就六人，剩下的都是些A货。但那些“皮行者”们的选择是，无差别进攻。
“都疯了！”另一边，田之初三人也背靠背围成了圆，向晚成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拎着腿朝最密集的地方甩了出去，一脚挑上即将咬到自己的大嘴，脏臭的尖牙一合，伴着一声痛苦的闷叫，半截血淋淋的舌头掉了下来。
直觉告诉周北，这三人应该都是真身。但逻辑思维告诉他，赌不起。
整个空间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快速抽动两下，继而是刺耳的电声噪音。像是午夜老式电器接触不良的情况。最近几个小时里的异动太多，周北知道里面有问题，只是他顾不上了，眼下没尽头的怪物潮才是最大，最直接的麻烦。
电流音过去后，几人听到了断续扭曲的播报声，“小Z提醒您，当前场景倒计时，一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