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差点被唾液呛到。向晚成还真敢想，敢想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说出来。这要是主神，那总策划的审美和智商还不得被按在地上摩擦生火啊。
凤黯看着大家伙一步步后退，即将拍到向晚成脑袋上的手又收了回来，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一不留神全得当了饵料。手上放了向晚成一马，不代表他咽得下这口气，没什么好声气地怼他一句，“是你大爷！”
他们原本是在大蜘蛛腹部之下的位置，在它退后几步之后，那张丑陋不堪的面容就倒挂着出现在了几人眼前。虽然这种昆虫本来也不太可能长得多讨喜，但作为一只蜘蛛，它竟然长了一双牛角状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寒光。就像是刚刨完煤回来的一样，全身上下就只剩下牙显眼了。
就在那张几乎不能称之为“脸”的，小得和身体极不相称的鞋拔子状物倒挂下来时，三人的腕表都是“嗡”地一声响，周北余光一扫，图鉴里【皮行者】旁边的一张卡片也被点亮，名称上写着，【多生虫】。
打眼一看，卡片上的“多生虫”脑袋小得就跟没长一样，这么小的脑子支配着那么大个身子，也难怪能被向晚成砍下去半条腿。
一道不寻常的银光晃过，周北下意识地一躲，手杖带着风扫过去。伴随着虎口处的酸麻和痛感，“多生虫”的半截大牙也一道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周北顾不上手上的不适，顺势揪住向晚成的后领往后压，手杖竖起从下挑开“多生虫”勉强能算是“下颌”的地方，倒退几步总算和那张面孔之间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周北一松手，向晚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无意识地往旁边一抓保持住平衡，关注点却是，“这家伙牙这么脆吗？”
“往你门牙上招呼一棒槌试试。”周北呼出一口粗气，就是一下打掉了“多生虫”的半截门牙，他也不敢轻敌。不仅是因为体格上的绝对压制，更是因为他亲眼看见在门牙的断口上又长出了更为锐利，也更长的新牙。
周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的半截牙还躺在那儿呢，这边它的牙就完成了更新换代，啮齿类仓鼠长牙都没这么快的吧。
“温渊”一把扶住了向晚成，另一手挡在周北身前，似乎是要护住他们。周北看着横在自己和“多生虫”之间的手臂，不由得一乐，这小神鸟前面还说差点被吃了，现在怎么又开始逞义气了，难不成是觉得他们这几个肉体凡胎更需要保护？
“温渊”没理他，手指很快地上下翻飞着，之后一个蓄力，伸手平对着“多生虫”头部的方向，掌心处散出一片刺目的金光，闪得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周北一阵眩晕。
“温渊”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只是似是而非的一个对视，周北其实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莫名生出一种直觉，这人的芯子又换回来了，他不是凤黯，就是刚开始一零六五组的那个温渊。
周北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无厘头，凤黯的设定多少还是个“神鸟”，会点什么都算正常。但温渊现在应该是三级，就算他之前有什么机遇，按这里面一点经验一条命的难度，他也不会超过四级，还达不到可以选职的等级。如果这个身子里的是温渊而不是凤黯，刚才的法术怎么解释？
“啊！好痛，好痛！”独属于女子，尖声细气的惨叫声千回百转地传来，要不是之前知道这只“多生虫”能发出类似幼女的声音，周北多半能以为是有人被误伤了。
他半眯着眼，过了几秒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相比于之前，现在的光线已经算是十分充足了，在周北看清眼前这只“多生虫”的全貌之后，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除了新手村的河水和树叶子，这里面再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也没给出“饥饿值”一类的设定。
可能，是怕他们吐出来污染环境？
周北使劲咽下一口泛上来的酸水，就听见凤黯在一旁用见怪不怪的语气解说，“它每次都是晚上出没，你看看刚才那个光线，肯定是谁都看不见谁的，那大家就随便长长呗。”
看起来是自己多想了，这还是小乌鸦的芯子。周北抿抿唇，游移在“多生虫”身上的目光满是一言难尽。这……随便也没这么个随便法吧，就跟幼儿园小朋友那简笔画似的，哪儿哪儿都是原创，八条腿儿愣是没一条重样的，一看就知道是这孩子想象力特别丰富。
哎，等等。周北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刚才这家伙不是只剩下七条半腿了吗，难道是自己眼花了？那地上横着的近两米长，生着黑色浓密刚毛，又粗又硬的玩意儿是什么？
周北强行打住了自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想出那个他不想承认的答案了。就算他不想知道，但架不住有人嘴比较快，抢一步就给说了出来，“操，这玩意儿啥都能无限再生吗！”
周北循声瞪了向晚成一眼，却正巧看见站在两人之中，缓缓点头的温渊。那模样和嘚嘚瑟瑟的凤黯之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凤黯很不屑地碎碎念着，语气里总带着股火药味儿，“喂喂喂你是才反应过来吗，要么怎么叫多生虫呢，你以为是它多子多福呢，我说你脑子里装得都是白菜叶子吗，一个就够受了你还想有几个啊？！”
“温渊”手臂开始微微回收，金光似乎也随之暗淡了几分，像是有些支撑不住，又像是拼劲力气，在做最后发力前的准备。周北不确定他还能不能撑得住，一句“可以吗”还没问出口，“温渊”手腕一振，几倍强于方才的金光瞬间迸射出来，整间屋子瞬间亮如白昼。
“多生虫”迥然有异，像是行不同厂家生产拼凑出来的身子开始剧烈扭动起来，八条腿踏着小碎步跃动着，也不怕抽了筋，跳踢踏舞都没它倒腾得快。
向晚成小心翼翼地想伸手去碰那道光，在仅剩几厘米的距离时，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不自然地揉揉鼻子，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你这是高压电吗？”
“好，好痛，求，求求，你饶了，了我，啊！”
“多足虫”凄厉的惨叫完全盖过了凤黯的小嗓门。它估计是真的熬不住了，原来只顾得上发出刺耳哀嚎的它，此刻竟然还能死撑着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也就这一句了，它声音断续，越来越弱，逐渐被有气无力的惨叫所替代，给人的感觉，不过是油尽灯枯之前的最后抵抗。
“饶你，饶你个屁嘞，你捕食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饶饶那些活物？”“温渊”冷笑一声，却还是掌心回握，收起了那道对“多足虫”而言致命的金光。
“你他……”向晚成没想到凤黯能这么妇人之仁，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夺过周北手里的手杖，对着“多足虫”拍下来的大肚子就是一竖，抡过胳膊压着周北和“温渊”一起往地上一蹲。
意料之中的尖刺毛发并没有如期砸到脑袋上，向晚成动动攥着手杖的手，手腕活动自如，也完全感受不到上面顶了一个几十上百斤重物的沉重感。他“哎”了一声，再一抬头，发现那只“多生虫”已经碎成了多块，碎块被轰进了天花板里，嵌得很瓷实。
“没事了。”温渊笑了笑，在二人的注视下走到桌边拿起了第三封信，在取过信之后，他指尖淡淡的金色荧光消散掉，屋子再一次陷入了只见隐隐月光的幽暗之中。
凤黯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个鬼哦，你们都不看看志怪图鉴的吗，摊上大事了好不好，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白菜附体吧！”
“什么情况？”向晚成不可置信的眼神投向了“温渊”，“你不是那只大黑乌鸦吗？”
“温渊”似乎一愣，继而笑笑，纠正他的说法道，“刚才是。”
“那你现在是……”向晚成短时间内不太能缓得过来，他咽了口唾沫，停顿两秒之后再问，却和“温渊”的回答异口同声，显得出奇的默契，“温渊本人？”
凤黯的声音风风火火里带着怒火，从屋子正上方，原本装了唯一一盏灯的方向传来，“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换个时间打情骂俏啊！现在是时候吗是时候吗！时日无多，时间不多了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趁着刚才那几秒钟功夫，周北大致看了一下图鉴里关于“多生虫”这么个自定义生物的介绍。
大约……类似于很久以前民间怪谈里的“富江”，不死不灭，剁成饺子馅都阻止不了它自我复制的脚步。唯一一点稍显人性化的设定就是，在所有不包含软组织的部分离体之后，这部分是无法重新长成一个个体来的。
谢天谢地，刚才那只断肢和大牙没有长成两只新的“多生虫”。
不知道向晚成看到了什么，周北只听到一句气急的，“操他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