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成什么时候服过田之初，“嗬”地一乐，随口顶了回去，“你以前讲相声的吧，自捧自逗合适了。”
“哎你怎么说话呢，你才自捧自逗呢，你个大绿白菜。”田之初揪住向晚成的一撮绿毛就往上拽，“明明是你孤陋寡闻了好吗，哎哎哎你说谁告诉你的，只有相声演员才能说会道伶牙俐齿才思敏捷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周北捏捏鼻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随手抽过信封，低头装得像能看清什么一样。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田之初词儿还挺多，只不过是全用在自夸上了。
“你可打住。”向晚成使劲揉揉脸，一胳膊重重勾在田之初的肩上，“刚才那堆形容词里你就占了俩字，能说。”
安宁年纪小，伪装功力还不深，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小安……”周北本来想说，都是一个组的，就算田之初傻了点，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笑他傻。结果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语气里也是满满的不像很友善的笑。
“小安宁？！周哥？！哎我说你们两个真是，你们怎么可以跟着白菜笑话我，哎你们到底和谁一组的和谁一组的啊，过分了过分了你们！”
见他有炸毛的趋势，周北无奈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这小年轻的脑袋上，缓慢柔和地往后捋，拖长了音说道，“和你一组的。”
田之初翻眼看向在自己脑袋来回摸的修长手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直到向晚成冒出来一句，“北哥，你以前是不是做宠物美容的。”
周北手上动作一顿，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向晚成一扬下颌，似笑不笑地说道，“看你手法挺娴熟的。”
“向！晚！成！”
在他话音响起的一秒之内，周北改手拽定了田之初的大臂，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饱受摧残的耳朵。
动弹不得的田之初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个白菜你能耐了是不是，给我等着听到没有，你看我拔不拔了你的大绿叶子，有种别跑啊单挑你敢不敢敢不敢……”
向晚成嘻嘻笑着，趁他反抗不了，不仅打着旋儿揉乱了田之初的头发，还顺便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倍儿欠揍得来了一句，“手感不错。”
“你个白菜你干嘛呢，你是不是就仗着我揍不了你就为所欲为，哎我说你怕不是流氓出身吧，怎么还……”
“彼此彼此。”向晚成活动一下拳头，伴着关节间的“咔咔”声，向晚成很不屑地补上一句，“我们打架都是物理攻击，不像你，靠精神污染。”
“你才精神污染！”
“好了，别吵了。”温渊不轻不重地敲敲桌子，语气里并没有烦躁和不耐，只剩下了被一群熊孩子折磨后的无可奈何。
“他说我是流氓！你说我这么正人君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安静点。”周北一指窗外，“隔壁山上的狼都要被你招下来了。”
温渊笑笑，用他独有的温和声线问道，“小田以前是律师吗？”
“哎对对对没错，持证上岗两个月，如假包换，厉害了温哥你可以啊，是你眼毒还是我超凡的气质藏都藏不住，果然还是。”田之初眼一亮，打个响指的同时，一脚踹向晚成的小腿，“话说你看看人家，这才叫脑子，你再看看你自己，脖子上怕不是顶了个白菜吧。”
“顶了个你！”
他说得倒快，就是说完之后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温渊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继续说道，“晚成收过保护费，之后职业做现实游戏，是吗？”
向晚成明显一愣，缓了几秒才又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收过你的保护费？”
温渊似乎笑了，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侧头问道，“小安呢，来之前是偏理工类的学生吗？”
周北不易觉察地抬眼看向安宁，一片漆黑中，安宁一张清秀脸上像是用荧光材料写满了“茫然”二字。
安宁有些迟钝地点头，“是……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资料不是保密的吗？”
温渊笑笑没说话，却用手臂暗中一碰周北。周北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拖长了音调替他回了一句，“直觉。”
“你告诉他的？”如果是周北，向晚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咬着指甲，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要不然以后还是不要喊你北哥，改口叫你直觉哥得了。”
周北一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半认真半玩笑地看着温渊，问道，“那你觉得我以前呢，是做什么的？”
黑暗中，周北能感觉到温渊和自己对视了很久，却也只几不可见地微微摇头，什么都没说。
温渊没说什么，向晚成倒是抢了一步说道，“多半是带个小圆墨镜，在村头支个旗子，写着半仙儿算命之类的吧。”
周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支着下颌对温渊说道，“那我猜猜你。是做心理学相关的，对吗？”
“对。”温渊很大方地承认了。
“田说说，过来，我给你算一卦，免费的。”周北笑笑，回头扯过田之初的手腕，装模作样地在他手腕上按了足足一分多钟，继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命犯三煞，宜闭嘴，忌多言。”
“周哥？不是周哥你这什么意思你嫌弃我话多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你怎么可以这样，咱们之间还有没有队友爱兄弟情有没有了，喂狗了吗？向晚成是不是你吃了我们组的队友情是不是是不是！”
“你才是狗，你个二哈。”
“你个白菜你再说一句，敢再说一遍我就让你的绿毛毛消失……”
“安静点，你们两个二哈。”周北面上依旧是笑嘻嘻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心里却越来越笑不起来了。
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算命，跳大神，工地搬砖，又或者是办公室里一坐一天？
哪个都有可能，但又觉得哪个都不像。
他方才也试图回想自己来之前是做什么的，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关于近几年生活的半点印象。
距离他最近的记忆就是二一二三年夏天，他从学校里搬出来，在旁边的老旧小区里租了个二十平的小破屋赶论文。再之后，时间线就十分突兀地滑到了几天前，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一间充满年代感的宿舍，又稀里糊涂地进了这么个“Z公司荣誉出品”的“明日游戏”。
而他对于大学时期和再往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如同泛黄旧相册里定格的故事，恍惚得有些不那么真实。这让他相信，协议里的“二一二八年”并不是游戏设定，现在现实当中的时间也的确是到了二一二八年。
只是，从二一二三年到二一二八年之间的日子都不见了，就好像被谁用橡皮擦狠狠擦了个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剩一个二一二八年的自己孤零零地立着。
他本以为游戏中的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由于某种原因而被人为清除了部分记忆，但现在看来，出现这一情况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现在问题来了，记忆清空的五年之内，他是谁，去过哪里，又做过什么。
周北自嘲地笑笑，没再深究这个问题。毕竟他也知道，这问题没那么好解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从这间屋子里钻出去。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当一缕晨曦从窗外映照下来时，周北下意识地一看手表，时间竟然才到四点二十二分。
趁着那点越发明亮的光线，周北展开手中的信纸，信上却没有直接给出什么线索，只写了一段表意不明的字符。
“FME，
TEERTMIGEUESI.
BAFAUHEIAVOHDEEATTL.
YRI.”
信纸上的文字只有短短四行。文字的排版像是信件的格式，但周北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他接触过的语言。
他抬头看向其他人，大家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就差把“我不知道”这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叮。”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零一零一组，零五零六组，一九一五组全组淘汰，场景【迷雾森林】通关奖励提升。”
“叮，一二三八组，零六五二组全组淘汰，场景【与虎谋皮】……”
“叮，一一一九组，零零九八组全组淘汰，场景【迷雾森林】……”
“叮……”
“不是吧，又来一回？等等等等刚才是几个组来着，一零一，五零六，一二三八，九十八，一一一九还有多少来着？”田之初扒着扒着手指就意识到，自己的手长得不够多，只有俩。他一边心算一边念叨得越来越快，“这玩意儿还带扎堆的吗，刚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淘汰的怎么现在有一组淘汰之后它就响个没完了呢，不会是有延迟吧，隔着几天一统计这种？”
田之初实在算不明白了，顺手扯过一边的安宁，开始掰人家的手指。向晚成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安宁，默默地让自己和田之初拉开了一段距离。
系统提示还在狂轰滥炸，周北看着手中的信纸，自动屏蔽掉了响个不停的公告。
“叮，一三二六组，零五九一组，零零六二组全组淘汰，机缘任务【凤于九天】已解锁。”
终于，播完最后一条公告之后，像是被田之初附体一样的系统总算安静了下来。
“一共三百八十二个组。”田之初估计是累得够呛，连话都变少了，“这次肯定比上次少，这才哪到哪，就已经没了七八百小一千个组了？”
周北点点头。他对又有哪些组彻底消失这种事没什么好奇心。要知道，这场游戏里有将近两千八百个组，不是每个组都会成为他们的对手，既然没什么交集，当然也就没有关注的必要。
让他有点波澜的只有最后一条公告，“机缘任务【凤于九天】已解锁”。
在几个组全部淘汰之后，机缘任务解锁。这二者之间只是简单的伴随关系，还是说，是因果关系。
那几个组是用来祭天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