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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拿回学生卡的第一件事是用它去吃饭。

我不大喜欢吃饭的时间跟人抢座位,所以只要有可能,我几乎都是岔开时间用餐的,相比喧闹的环境,我更愿意牺牲一部分口味。

如果是在食堂吃饭,我一般会选择比较偏一点的位置,因为通常这样的位置选择的人都不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宁愿端着餐盘走那么远的路也要相对清静的吃完一顿饭。

除了室友,我几乎不跟其他人一起用餐。

倒不是我吃相不佳或者有什么怪癖不方便见人,我只是需要一种仪式感,哪怕只是跟我的食物之间。

我有认真考虑过,如果换做我是食物,在被人吃掉的短短片刻里,至少希望得到相应的尊重。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汉尼拔。

所以,当用餐被打扰的时候,可想而知,我会感到……很不安。

“是你?”

我差不多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生,就是我生日那天夜店里碰到的那个人,提醒我“长岛冰茶”不适合我,不如改喝可乐的那一位。

他的样貌实在出众,想要记不住都难。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现在想想,他其实只是好心,是我第一次喝酒,失态了。

他居然是我们学校的……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平复好情绪,冷静的思考。

现在不是用餐的高峰时段,我选的位置这么偏又这么远,而他放着食堂里大片空位不坐,非要坐到我对面,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有意的。

我决定静观其变,等着他发招。

他见我不再说话,认真看了我几秒,未语先笑。

“我觉得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机会,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情绪控制的很好,收放自如,并没有暴露出太多真实的内容——笑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伤心的时候都能笑,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够真正解读我的情绪,很久以前,韦宿是一个。

信息太少,我没法解读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挑眉,补上了最后半句话,“……管理学院的蓝汐同学?”

他知道我是谁。

他是怎么知道的?

调查我?

我有这么特别?

他有这么无聊?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谢谢。我的学生卡是你捡到的吧?”

他的惊讶是真实的。

没想到我能猜着?

这并不是很难。

我又不是第一次给陌生人带去这种惊喜。

无他,唯手熟尔。

我只是在想,那次之后,我们有再碰到过吗?

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他以为他多少会提到这个话题,然而,他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要么赞我聪明,要么尖叫着逃离。

我有点摸不准他的脾性。

不对异类好奇,就对异类恐惧——人们大多会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一个。

我不。

我既不好奇,也不恐惧。

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而陌生,则意味着……不安。

……

“这算是玩笑吗?你就想说这个?”

他又笑了,却依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他是个固执的家伙,说不定还爱钻牛角尖。

这种人通常都很无趣。

也就更加不会令我好奇。

显然,他还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许他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受不得陌生人一点点欺骗——哪怕既不骗财,也不骗色,于他而言任何实质性的损失都没有,只是一个单纯的不存在任何伤害的谎言。

又或者是他做人太分明,说谎触动了他的原则?

可我仍然有被谅解的理由,不是吗?

作为一个女生,在夜店遇到陌生人搭讪,出于安全需要,编造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很过分吗?

他是个只顾自己感受,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家伙?

算了,不管怎么样,都看在他那天好心的份上,何况我这个人吃饭的时候,通常比较有耐心。

“不是,”我想了想,重新拿起筷子,试图将谈话的节奏重新掌控在自己舒适的范围之内,“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交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希望能把这些东西吃完。”

他一副“请便”的模样。

我把盘子里最后一点米饭跟青菜认真吃完,细嚼慢咽,顺便……暗中观察他。

他用餐的仪态很优雅,也很……不动声色。

他可真沉得住气。

也对,他毕竟看上去比我大了一些,有这份涵养是应该的。

如果没有,我反而会同情他。

我吃完,把筷子放好,抬眼看他。

“我该对你说谢谢,第一,你捡到了我的学生卡,拾金不昧,及时归还,让我的财物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我很感谢你。第二,为了那天晚上,虽然我拒绝了你的好意,但是,我依旧很领你的情;第三……”

我咬了咬唇,捺着心虚,“谢谢你这么大度,原谅我喝醉之后对你做出的……不那么恰当的举动。”

我是指拍他脑袋那件事。

天知道我那一刻到底是色迷心窍,还是圣人附体想要规劝他迷途知返,那个时候,我怎么就能以为他是想泡我呢?

拍脑袋这个举动在我清醒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我甚至根本就想象不出。

大概我这人天生酒德奇差,平时道貌岸然,一醉就原形毕露。

天知道他会怎么想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个陌生人。

在说这番话之前,我并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他依旧停下筷子,放好,认真听我把话说完。

他来得晚,我留给他的时间又不多,所以到目前为止,他餐盘里的内容还剩下大半。

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交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希望饭菜冷掉,因为我不想辜负它们存在的意义——尊重是相互的。

他的礼貌比我认为的还要周到。

我对他的判断太武断了吗?

我想了想,继续补充,“还有,我该对你说抱歉,虽然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但我毕竟还是骗了你,请你原谅我。”

他脸上的惊讶是真实的,这令我困惑。

他还在惊讶什么?

我自觉已经把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我的午饭吃完了,我的耐心也恢复成了糟糕的水准,所以我不等他开口,端起餐盘,对他客气的笑笑,“我先走了,你慢用。”

他:“……”

天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

我很少去想陌生人的事,尽管我分明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

他显然跟我大有交集,至少我们都在同一座校园出现。

读书吗?还是工作?

他看上去实在年轻,我有点摸不准他的年龄。

怎么样都好,他只是个陌生人,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更不希望因他而牵扯太多精力。

然而,事与愿违。

几天之后,我的愿望落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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