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数千年前。
一片荒芜大地，由数千人组成的军队，正在安营扎寨。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天地陷入黑暗中。
一名少年走过来说：“大哥，明天就是总攻的日子了。”
莫羡说：“嗯。明天过后，这天下……就太平了。”
站在营地中央，莫羡身穿铠甲，背着手，望着头顶阴沉的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到处都是恶鬼的味道，黑色的魂丝滚动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吱吱嘎嘎声音。
在地平线尽头，有一扇漆黑的“门”，相隔几公里，都能听到鬼怪的嘶吼。
那是鬼蜮与人间的裂缝。
十年前，鬼蜮与人间发生碰撞，天下各地出现了数百条裂缝，大量恶鬼入侵人间。一时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在恶鬼獠牙和饥饿寒冷中。
在当时驱灵人之间的门派观念还十分严重，在与鬼蜮的对抗行动中，各行其是，即便合作，也遮遮掩掩，互相顾及，导致恶鬼在世界范围内横行无忌。
这时候莫羡站了出来，他无门无派，最开始的时候，弱小的可怜。
莫羡行走四方，帮助普通人，有时候是消灭鬼物，但更多时候是帮别人疗伤，甚至会帮重病的老农耕地劈柴。
莫羡认为人民疾苦，驱灵人也好，普通人中的强者也好，都应该为了保护人类而努力。
一年一年下来，他变得越来越强，逐渐也有认可他理念的人加入，在鬼蜮入侵的第五年，“莫”成立，莫羡带领追随者毁掉了第一座裂缝。
之后，他们行走天下，一座座裂缝被摧毁，“莫”死了很多人，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选择加入！
“明天过后，我们怎么做？”少年问。
莫羡转过来说：“臣枭，你是军师，你的想法呢？”
臣枭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唯独那双眼极为锐利，如同两把刺穿一切的刀。
他似乎早就打好了腹稿，脱口而出：“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放任鬼物横行，自己却躲在皇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以你的威望和军力，取夺天下实在是轻而易举。”
“那会死很多人。”莫羡说。
臣枭说：“为了天下百姓，那是合理的牺牲。”
莫羡笑着摇摇头，他忽然叫住一旁经过的士兵：“孙启！”
“老大！”
“离家几年了？”莫羡问。
“三年了。”
“家里有谁？”
“有一个老母亲。”
“没了？”
“还……还有一个等我回去的青梅竹马。”
“想不想回家。”
“想!”
“行，明天关上最后一个裂缝，拿了军饷回家。我命令你，两年内生个大胖小子，给我当干儿子。”
“是！”
孙启笑着离开后，莫羡对臣枭说：“我们都是驱灵人，大家出来跟我打仗，不是为了名利。如果是为了名利，以驱灵人的手段，随便找个高官大户，当个座上宾，不比跟着我走南闯北舒服。大家出来太久了，都想家了。”
臣枭反驳说：“我不是为了名为了钱，我们一旦散了，如果再出现鬼蜮入侵，谁还能守护这天下！”
“不，不会散的。”莫羡拍了拍臣枭的头，“我们会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在各地，一代传给一代，只要天下需要我们，‘莫’就会出现。臣枭，对兄弟们，对你，对你的后代，有点信心。”
臣枭拍掉莫羡的手，不情愿的说了声“知道了。”
第二天，破晓时分，“莫”上千名驱灵人准备妥当，在莫羡一声令下后，出发前往最后的世界裂缝。
一番激战后，最后的世界裂缝关闭，时隔十年，人类再次完全掌控人间。
“赢了!”
“我们赢了！”
魂丝消散，太阳出现。
众人将莫羡围在中间，将他高高抛起，莫羡大笑着让他们把他放下，他看到不少铁铮铮的汉子，都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他们一群无门无派的散修，一群被名门正派瞧不起的“泥腿子”，完成了那些名门正派都不敢去做的事情，马上他们就能带着荣耀回到家中——
忽然，远方一道寒光闪过。
“小心！”莫羡大喊。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名同伴被利箭刺穿了心脏。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成千上万的箭矢落下。
“结界!”臣枭大吼！
一层蓝色结界出现，莫羡刚松一口气，箭矢就穿透了结界，毫无阻碍的刺进肉体中。莫羡抓住一只箭，箭头材质呈现暗金色，还篆刻有细密的咒文。
“火焰门的破魔箭！”
数百名伙伴倒下，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消散。
马蹄声出现，进万名士兵将莫羡团团围住。
“大哥，是官府的人，而且……”臣枭的视线扫过士兵的铠甲、刀剑，“似乎还有各大门派的影子。”
包围圈让出一条路，一名身披战甲的将领骑着一匹黑色高马来到最前方。
将领说：“贼人莫羡，组建‘莫匪’，放出鬼物，扰乱天和，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吾奉圣上之命，前来剿匪。尔等若跪下乖乖受死，尚且留个全尸！”
“呵！还真是过河拆桥的好手。”臣枭问：“大哥，怎么办？”
莫羡闭上眼，回想十年间发生的一切，每一次驱灵后，普通百姓露出的笑脸，每一场战斗后，死去的兄弟……
他长叹一口气。
“杀吧。”
这一杀就是半年，从一个郡杀到另一个郡，追兵也从普通士兵，换成了各大门派的驱灵人。
“莫”的人越来越少，每倒下一个人，莫羡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在最后一个战场，臣枭死了，孙启死了，各大门派的人也都死了，全都死了。
只剩莫羡一个人活着。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一条断肢绊倒，倒在血泊中，眼中满是绝望。
段雨以他的视角见证了这一切，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莫羡是这个世界的英雄，然而没有了鬼怪威胁后，这个世界并不需要英雄，至少当权者不需要。
段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似乎每次他穿过穿界门，都会看到一些人的过去。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段雨等待下一步的发展。
雨停了，云散去，天空中繁星点点，莫羡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火。
他要复仇。
莫羡离开了战场，隐姓埋名，由于皇帝的昏庸，很快就有了起义军，他加入起义军，成为军师，花了四年的时间推翻了皇帝的统治。
新皇帝在他劝说下励精图治，并将驱灵人交由他管理。
莫羡要求驱灵人必须在官府记名，任何作奸犯科，与庶民同罪。官府占领福地，摘取天才地宝，驱灵人只有诛邪行善后，才能到官府兑换，否则即便法力滔天，也换不来任何宝物。
又是十年，莫羡完成了复仇。
不是针对凶手的复仇，而是对这片天地的复仇，他希望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对英雄的看法，他想建立一个人人向善的世界。
莫羡动了太多了人的利益，无数刺客埋伏在他身边，他都通过高深的法术一一破除。然而，一天夜里，皇帝找上了他。
皇帝坐在莫羡对面，皇帝似乎在来之前就喝了不少就，脸色涨红，他久违的对莫羡叫了声大哥。这是在起义军时，皇帝对莫羡的称呼。
“大哥，能不能别再管驱灵人的事。”
“不能。”莫羡说。
“真不能？算弟弟我求你。”皇帝说。
“真不能。”
“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
皇帝半天每说话，抓起酒杯，给自己连到了三杯酒，杯杯一饮而尽，随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拍在桌上，醉倒在一旁。
“大哥……我对不起你，但我要对这天下负责……我没用啊……”
皇帝躺在地板上，浑浑噩噩的说着醉话，莫羡抓起药瓶闻了一口。
是毒药，剧毒。
莫羡放下毒药，长叹一口气。
外面脚步繁杂，灵力的波动快要冲破皇宫的房梁，天知道有多少驱灵人埋伏在外面。
要杀出去吗？段雨猜测。
然而，莫羡却做出了另一个选择，他将毒药尽数倒进酒壶中，随后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毒酒。
临死前，莫羡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
至死，他都没有怨恨任何人，他只是在惋惜，如果人们的欲望可以少一些，世界上会不会少一些痛苦，会不会变得更加美好。
由于心存惋惜，莫羡没有转世，而是来到了鬼蜮，在这里，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将全世界的人都变成鬼，人们无需为生活所困，不会饥饿、不会生病，每一个人都不再为一口饭而烦恼，没有了尊卑之分，可以真正的追求梦想，可以真正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杀死全世界的人，将其变成鬼，这是自古以来都从未有过的‘恶’，然而为了这个天下，我愿意承担。从今天开始，我不叫莫羡，我就是‘恶’。”
莫羡带着一副雪白的面具……
段雨正打算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一股巨大压迫力出现，这是让人为之战栗的恐怖。
“滚!”
段雨被从莫羡的历史中踢开，他灵魂迅速在穿界门碎片中穿梭，忽然他看到了莫羡，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莫羡。
“莫羡！”段雨大喊，他快被赶出去了。
莫羡转过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段雨用力挤开空间的碎片！
“抓住我的手！”一只由蓝色光电组成的手穿透无数层世界，莫羡用力抓住，下一秒，段雨被踢出里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