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玥儿你醒了?”
宁岚玥一睁眼,就看到阮沐安的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把他的脸推到一边。阮沐安嘟着嘴,委屈道:“我就这么可怕吗?”
“谁让你吓我。”宁岚玥扑到他怀里,撒娇道。原来是昨晚做的梦,梦到的之前的事。
“睡够了就下床。”阮沐安说着便下了床,“现在已是巳正,该走了。”
宁岚玥艰难的从床上坐起,心想:“这个阮沐安,晚上折腾了我大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个那么长的梦,他倒好,害的我腰疼,自己倒没事。”
她刚站起来,谁知一个踉跄,向前栽去,正好扑到阮沐安身上。
她刚要起来,却被他一把抱入怀中,只听他柔声道:“小玥儿这么想为我更衣吗?”那声音就像一条细细的水流,缓缓流入她心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等她回答,阮沐安就把中衣和外衣一并递给宁岚玥。她也不知为何要接,总觉得好像在很久之前也这样做过,很熟悉。在给他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后,又被他抱住了。
“你还要给我束发。”阮沐安凑到她耳边,贴的很近,她的脸颊又是一片红霞。
阮沐安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宁岚玥拿着一把木梳,轻梳他的乌发,很快便在头顶扎了一个髻。她又将桌上的一顶镶银发冠和一支银簪固定在他的发髻上。阮沐安满意地看着镜子,其实是偷偷地看着宁岚玥,她并没有察觉。
“骁度哥哥,我的衣服——”宁岚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衣,又看了看那件红嫁衣。
“哦,那个柜子里有几件,你先换上,待会儿带你去换衣服。”阮沐安指着她身旁的一个木柜。
宁岚玥拉开木门,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两套衣服,一套是鹅黄色的,另一套是海蓝色的。
“为什么这么眼熟?”
“这本来就是小玥儿的衣服呀,这里是惜星楼。”
她一愣,这才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果真是惜星楼,连布局都没换。她不解,但也没再问,就拿起柜中鹅黄色那一套,三两下穿好了,她又习惯性的拉开衣柜下半格,果然也有两双鞋子。她拿出一双淡黄色绣有菊花的鞋穿了上去,便将衣柜门关好。一扭头,便看到阮沐安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顿感不妙,但阮沐安已把她抱起,一脚踹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放我下来!”宁岚玥看着路旁的女婢和侍从,羞得脸都通红,眼神四处闪躲,不知道往哪儿放。
“如果我说‘不’呢?”这时候阮沐安耍起了无赖,一挑眉,嘴角不住的往上扬,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甚是得意,“小玥儿不是要换衣服吗?我这不是带你去嘛。”说罢,阮沐安加快的了脚步,从他身上飘出一股清香。
“什么味儿,在你身上?”宁岚玥也闻到了,有些熟悉,可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阮沐安对她邪魅一笑:“还能是什么,小玥儿送夫君的香囊,我可没忘。”
她这才想起,几年前她落下的那个香囊,还在阮沐安身上。脸上便又集了更多的红,宁岚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沉默时,阮沐安抱着她进了一间偏殿。浓厚的檀香扑面而来,但一闻就知道是好檀香,一点也不刺鼻。
虽是早上,但屋内仍是很暗,阮沐安将她放下,径直走到屋内一角,点亮了蜡烛。宁岚玥的视野一下就亮了起来,她也终于看清楚屋内正中央是什么了,那是——
一套华服。
宝蓝色为底,以金丝银线为辅,绣着花鸟之图,在袖口又引了几条银线,绣了浪花为边,腰间还零零碎碎镶了几颗珍珠,以金丝带系之,甚为奢美。
华服只有在进宫面圣时才会穿,也只有权位高贵者才得以穿之。小时候她曾见母亲穿过,甚为华丽。阮沐安带她来看这个,就说明要带她进宫。
果不其然,他对宁岚玥说要带她进宫
“今日午时,我们要到斧王那里用午膳,这套华服,是母妃为你亲自挑选的,还有那双云波踏珠履,可是御用技师为你做的......”阮沐安耐心讲着,示意让她穿上。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套华服披在中衣上,系好扣子,又轻轻将玉足探入那云履中。阮沐安在一旁看着,待她换好,便走到她身旁,一把抱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只一抄,便又将她抱起来。
“你又干嘛?我又不是不会走。”宁岚玥虽已不抵触,但仍是羞的脸红。
“衣服会脏。”阮沐安淡淡答道。
宁岚玥看了看飘在空中的三层长长的裙摆,没有说话。
他抱着她又回到惜星楼,娟儿已在殿外等候,见她被阮沐安抱着,脸上竟也多了几朵红云。
“看什么看,还不进来给王妃梳妆。”阮沐安头也没回,径直走了进去,娟儿跟在后面。
他把宁岚玥放在床边,娟儿便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那把檀木梳,细细地梳着宁岚玥的头发,三两下便梳好了一个规规整整的妇人髻。
“戴这个好看些。”阮沐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簪饰,金花点翠,与她身上的华服正配。娟儿接过木匣,为她戴上,相配的还有一对耳饰和一条项链,皆为点翠配金花,走路时一颤一颤的,甚是灵巧。
娟儿为她上妆时阮沐安站在她身后,在她发髻右侧插了一直步摇,以祥云为形,明珠为饰,下面缀着三颗珍珠,两颗金珠。
“这是母妃嫁妆里最美的一支,我可求了好久才要过来,你以后都要戴上。”阮沐安的语气中有些得意,忽然想到什么,抓起她的手,往上套了一只玉镯,“还有这只玉镯,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宁岚玥的脸通红,看娟儿在忍笑,便瞪了她一眼。这时妆也已经好了。
她刚要站起来,却又被他抱起来,娟儿默默退至殿外。
他忽然认真问她:“小玥儿,你可知,何为情?”
宁岚玥摇摇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情生于念,念又自于缘,有缘自当有情。”
宁岚玥似懂非懂,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便怔在那里。
阮沐安见她不说话,便又问道:“那你可知,何为爱?”
这次他并没有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爱始于情,愈深于缘,却终于分。缘分既尽,爱亦至此。”他顿了一下,摸摸她的头继续说道:“但我们缘分未尽。”
“骁度哥哥到底要说什么?”
“我心悦你呀,小玥儿。”阮沐安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满是宠溺。宁岚玥被他百年不见的认真吓住了,不敢说话。
阮沐安见她不说话,便抱着她出了门,径直出了府,王府门外已备好一辆马车。这马车四面镂空,以琉璃作饰,车前两侧各挂了一只灯笼,墨笔写道“应”。
他先将宁岚玥抱上车,自己才上去。两人刚坐下,马车便开始动了,不知是太累还是没睡好,宁岚玥竟在这颠簸中睡着了,靠在阮沐安肩头。
阮沐安看着肩上的宁岚玥,睫毛一颤一颤,甚是惹人怜爱。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用一只手轻轻拨开步摇,以免步摇打在她的脸上。他记得,那一次她也是这样靠在自己怀中睡过去的。
那年旧都,宁府深院内,他受了伤,伤在右臂,但他并不惊慌,即使知道箭头上有毒,因为那个人会给他解药的。
那个人主动找上他,意要助他夺王位。阮沐安对王位没有多少太大的兴趣,但那个人一说到母亲的安危,他便同意了。自此,阮沐安的身边多了一位谋士,十呈。
每遇到难处时,十呈都会出现,给他出谋划策,或者本人不来以各种方式指导他。阮沐安不知道这个十呈目的何在。
平日里,十呈都是在有需要时出现,但这次,他竟然主动找他了。还是一身黑衣,戴着蒙有乌纱的斗笠,看不清面貌,声音也经过伪装。他让阮沐安演一出戏,内容,便是在宁府深院内发生的事。
那日,十呈将宁岚玥弄晕后,让阮沐安带着她回新都,并给了他一个匣子,里面是解药。阮沐安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嘲笑起那时的自己,那么单纯,甚至都没有查过十呈的底。
那时他抱着被蒙在鼓里的宁岚玥上了马车,直奔新都。
在车上,宁岚玥一直昏迷不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十呈耍的团团转,因为宁岚玥的颈后有一支极细的银针,待他拔出时,针头已变黑。阮沐安忙打开装解药的匣子,里面的东西却令他为之一惊。
与其说是解药,倒不如说是虫子。那匣子中装的,竟是蛊虫。
阮沐安虽年幼,但多年游山玩水使他获得了比同龄男子更多的阅历。正巧,他也曾去过苗疆。
所以阮沐安一看到匣子里的东西,便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只能解毒的蛊虫,也是最厉害的一种。但有利也有弊,那就是中蛊者的眉间会生出一粒朱痣,同时蛊虫在为你解毒的同时,会放出更多的慢性毒素。
也就是说,这蛊虫救你一时,害你一世。
但也有好处。中蛊者的血液会生成一种物质,能解百毒,只需让中毒者饮下三滴,体内毒性全然消散。
阮沐安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宁岚玥,一直昏迷着,脸上已无血色,但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他还在犹豫——
“骁度……哥哥,快…快跑……”宁岚玥的梦呓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不觉手上已全是汗。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宁岚玥,仍在熟睡。这时,一道闪光顺着她的脸滑下,多了道泪痕。
他抱紧了宁岚玥:“我不会丢下你的,这是我们的约定,小玥儿。”又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对呀,那次,她也是在昏迷中说的这句话。
他怔怔的碰了碰额上的那颗朱痣,心中已将十呈碎尸万段。
马车停在皇城外,他把宁岚玥抱下车,她才醒来。发现这是皇宫外,急忙让阮沐安把她放下。
而阮沐安一改车上的沉思样,又是一副意气风发,英气十足的样子。
他拉着她的手进了皇城内,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虽然迁都后不久就被封了应王,也就没进过几次宫,但因为皇城构造完全复制旧都的样子,所以阮沐安对于这里很是熟悉。
他拉着宁岚玥径直去了清心殿,那是皇上养心安神之所。守门的小太监看到两人,便匆忙跑进殿内,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位公公,满脸堆笑,毕恭毕敬道:“哟,应王殿下、王妃娘娘二位可来了,圣上和皇后娘娘已候着呢!请吧。”说罢,一甩浮尘,弯了腰,做出“请”的动作。
“有劳公公了。”阮沐安拉着宁岚玥的手进了清心殿。
见到皇上时,两人一同跪下叩首,皇上瞥了他们一眼,道:“都起来吧。”阮沐安快速起身,揽着宁岚玥的肩头,将她扶起来,坐于下座。
这时,皇后满脸是笑,看着宁岚玥:“这叶家的姑娘果真是颇有姿色,仪态大方,怪不得应王执意求这门亲事。
“你们叶家与皇氏已结了两门亲事,想必声望不小吧。”
宁岚玥听出皇后对叶家的不满,立即起身顿首,道:“回娘娘,叶家之所造,均是陛下与娘娘抬举之辞,妾身当谢过才是。”
皇后本想在此挑一挑叶家的矛盾,没想到反被她一将,顿时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皇后,你先回宫吧。”皇上明显听出皇后弦外之音,对其颇为不满,“七小子,把你的妃子扶起来。连自己的妻都护不住,还能干些什么!”
语气中虽有严厉,但更多的是嗔怪。阮沐安笑眯眯地将宁岚玥扶起来。
“早就听闻皇上偏爱七皇子,果不其然,连儿媳都护着。”想到这儿,她心中多了一丝甜意。
“谢来。”皇上对外招手。
“在。”谢公公小跑到皇上身边,“圣上可是要传膳?”
皇上微微点头,谢来对外高喝一声,“传膳——”
凤庆宫内,皇后紧握着一只茶盏,怒气写在脸上。
“这小贱人,竟敢让本宫打自己的脸,好不嚣张!”皇后抿了口茶,抑制住心中怒火,“皇上也真是,皇上也真是,偏爱七皇子不说,连这王妃也都护着,什么时候皇上能正眼看一眼本宫的二皇子。”
“娘娘,用膳了。”怀秋作揖道。
皇后接过她递过的银筷,紧紧握住,心想:“我周氏定要把握这江山,将你叶家踩在脚下。”
凤庆宫外,一黑影闪过:“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