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从树上飘落的那一刻,徐臻在樱花大道见到了庄明。两人静静的站着,他们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不期而遇重逢。风轻轻地吹过,有花瓣儿掉在地上的声音。徐臻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她决定打破这相持不下的局面,朝庄明走过去。
“好久没见了!真巧,怎么在这见到你了?”
“过来开场讲座,第一次到武大,随便转转。”
“噢。”徐臻轻轻的点了头。
“你今天不上班吗?”庄明看了看表,说,”这会正是上班时间吧!“
“今天在这有个专家评审会,刚结束。“
“噢。”
“你……“
“你……“俩人不约而同的说到。
“你先说。“庄明说到。
“在比利时的博士后结束了吗?”徐臻轻声问到。
“结束了。去年已经回来了。现在在蒋老师的中心做研究员。”
“恭喜了,我都不知道。”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值得恭喜的。不过如果当时你没走,可能,我还会觉得不错。”
“呵呵……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
“你在这儿的工作怎么样?快乐吗?”
“回到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很好。“
“看来你现在过的不错。”
“还好。”
“其实,蒋老师一直都很想你,我出发前还说如果这次来武汉见到你,让我一定要和你说,如果什么时候想回去,他随时敞开门欢迎。”
“噢。”徐臻淡淡地应了一句,庄明突然提到蒋老师,令她心头一震。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将柔弱天真的她训练的刀枪不入,看透世间百态。
“我也是。”庄明说。
“你也是,什么?”徐臻愣了一下。
“我也希望你回去。”
“呵呵……”徐臻笑了小,“现在说这些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也许大家对待彼此,都会温柔一些。”
“显然时光是不能倒流的,就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当作没发生。咱们今天能不聊这些吗?好久没见,我本想好好说话来着。“
“嗯。“庄明点点头。
“讲座什么时候?我晚上也来听听。看看庄研究员这几年最新的研究成果。呵呵……”
“好呀,讲座晚上六点,法学院报告厅。”
“嗯。”
“结婚了吗?“庄明突然问到。
“放心,结婚了会给你发请柬的。”
“好呀!那我等你的请柬。”
“神经。”
“你这会去哪?“庄明问。
“我要回单位。“
“我正好没事,介意不介意我去你的新单位参观一下。全当带老朋友游览一下武汉。“
“好啊!“徐臻爽快的答应到。
车驶出武大校园,穿过长江大桥,从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过,到了一片老城区。
“你老家挺好的。适合你。“庄明看着窗外的风景说到。
“呵呵……这是我老家,当然适合我了。”
“我是说适合生活。比起上海,武汉更适合生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街道也都很干净整洁,行人看起来也都不紧不慢。”
“你是第一次来武汉吗?”
“第一次。“
“所以这次讲座算是公费旅游了?”
“不要说的这么世俗。我们还是以传递学术知识为主要旨向的。“
“呵呵……”徐臻笑道,“能不在我面前装吗?”
“行行,徐主任。”庄明笑道。
“到了。”徐臻把车开进了一个绿茵葱葱的小院。
“工作环境不错啊!”庄明环顾四周看了看,说到。
“还行。”
俩人下车,徐臻指着小院中间的一栋楼说到,“书记办公的地方。”
“噢……哇……呵……”庄明笑道,“你这都和书记一块办公了。”
“我们和书记不在一个楼。”说罢,又指了指小楼旁边那一栋高层,说到,“我们在隔壁的那栋楼。”
“上班的环境不错!”庄明说。
“呵呵。“徐臻笑到。“至少不再是局外人了。至少在这,大家都很平等。”
庄明叹了口气,说到,“看来蒋老师真的可以对你放心了,我们再说什么请你回去的,都是屁话。但是……”庄明想了想,说到,“大家仍然很想你。”
一瞬间,很多回忆涌上心头,徐臻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徐老师?”一个同事路过,看见了徐臻叫到。
“柏霖?“
“这是?“柏霖看着徐臻身边的庄明,笑着问到。
“噢,这是我在南大的同学兼同事,庄明。“
“你好。“柏霖伸出手。
“你好。“庄明伸出手。
“他来武大讲座,正好在学校遇见了。都好几年没见了。”徐臻看着柏霖说到。
“那看来我得叫庄老师了。”柏霖笑着说。
“这位是真老师,我不当老师已经好多年了。”徐臻说。
“呵呵。那还是得叫徐老师。”柏霖笑到,看着庄明问到,“庄老师和徐臻以前一个学校的?都是南大的吗?”
“嗯。那时候我刚到南大读书,她那一年留校。在同一个研究中心。”
“那真是缘分不浅。”
“呵呵……缘分……”徐臻笑到,“缘分,如果认识都是缘分,我们的缘分也未免太多了。别站这干说了,你这会没事吗?”
“噢,我刚去政研室取个文件,正准备回去。”
“我也要回楼上一趟。走吧。”
三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柏霖在九楼下了。庄明和徐臻一起去了她的办公室,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
“你新同事不错。”庄明说。
“哪门子新同事,我来这上班都三年了。”
“可是觉得这三年过的很快。”
“是的,一眨眼。”
“你在蒋老师的研究中心做研究员,怎么样?正式人员,一定不错。院长也退了,再没那么针尖对麦芒了。”
“该受的挤兑都让你受了,我们现在想搞点儿事出来,都不容易呢。”
“呵呵……”徐臻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庄明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可能我也慢慢的想开了。”
“都是人生的一段经历。谁不是在经历中磨练,然后长大的呢?”
“然后呢?长大的感觉如何?”
“释怀令人的心头舒展,却令额头长出细纹。忽然发现,自己三十岁了。有点彷徨,从来没有想过三十岁的自己,是这个样子。”徐臻带着轻轻的叹息声说着。
“至少我们已经各得其所。不是吗?如果给你二十几岁的年华,却还在那样的环境里,你愿意吗?”
“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而正是有了那段时光,我成了现在的自己,真不知道是应该感激,还是应该怀疑?我们的人生,好像是朝着我们自己的梦想,一步步迈出了脚步。我们得到了自己曾经想破脑袋也得不到的,可是我们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我们还可以追回来。”庄明看着徐臻深情的说到,“在布鲁塞尔的时候,每当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你。我一直想,如果我们再次见面,我应该和你说些什么。今天,此时此地,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不要再给我们的人生留下遗憾。我想对你说,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在等你。”
“呵呵……”徐臻的眼眶湿了,说到,“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马不吃回头草,庄老师,您都博士后了,还这么想不开吗?已经决定结束的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要重新打开它,因为最后的可能,就是狗尾续貂。”
“不必重新开启过去,我们都没有必要重新开启过去。我们,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徐臻愣住了,庄明突然的出现和告白,让她不知所措。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徐老师。”柏霖推门进来,看着屋里尴尬的气氛,说到,“我看吃午饭的时间快到了。今天碰见庄老师,一块吃个午饭吧。地方我都订好了。”
“噢?”徐臻回头看了看柏霖。扭过头来,问庄明,说到,“怎么样?”
“行啊!”
“那等什么,走吧!”
三人从单位出来,走进步行街上一家餐厅的二楼,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你坐里面。”庄明跟在徐臻身后说到。
“好。”徐臻往靠窗的位置坐下,庄明坐在她身边。柏霖坐在徐臻对面。
“庄老师来武大讲座的内容是什么?”柏霖问到。
“国际法方面的。”
“噢!我在香港读研究生的时候,也辅修过国际法。”柏霖饶有兴致的说到,“国际关系的波动,即使是轻微波动,对我们研究证券的,都是必须关注的变化。所以那时候辅修了国际法。就是后来没有继续读下去了,爸妈催着回来,就回老家了。不像庄老师学识渊博。”
“渊博谈不上。就是一直在读书,别的也没什么经历。”
“一直读书也挺好的,不用理世俗上的这些烦心事。和徐老师做同学,她那时候一定很多人追吧。”柏霖问。
庄明双手插在裤兜,身体靠在沙发上,微微后倾,淡淡地说到,“是挺多人追的。我也追过。”
徐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说到,“别光顾着说话了,先点菜吧。服务员!”
三人点完菜,服务员报了一下菜单确认后就走开了。庄明拿着茶壶,给三人茶杯里斟满。
“庄老师晚上的讲座几点钟开始,我也去听听。”柏霖问到,“正好再去学习学习。”
“你去干什么?”徐臻问到。
“你不是要去吗?我也想去听听。”柏霖说,“结束太晚了,不安全。我载你一块回来。”
“没事,不用,不用。”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忽然令徐臻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事,晚上讲座结束后,我送徐臻回来。”庄明说。
“你第一次来武汉,路不熟。还是我去,一块带徐老师回来吧。“
“路不熟我可以导航啊!”
“庄老师,这多不方便。你送徐老师回来,还得打车回去。我这都顺路。”
眼看两个人快要掐起来,徐臻又叫了一声,”服务员,麻烦快点上菜。“
三个人尴尬的吃完了一顿午饭。从餐馆出来的时候,柏霖看着庄明说道,”庄老师慢走,我和徐老师一块回单位了。“
”晚上记得来听讲座,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庄明话还没有说完,柏霖已经拉着徐臻走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徐臻看着柏霖问到,“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这都没有看出来。我在防止你被过去的回忆拐跑。”
“切。你知道什么啊?”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打听过了。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叫庄明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儿见到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徐臻看着柏霖问到,“好好做同事不好吗?”
“不好。”
“我们都多大了,成熟点行不行?”
“不行。”
“哎呀。”徐臻不耐烦的说到,“你别烦我行不行。”
“好,保证不烦你。徐老师先走。”
“切。”徐臻抓紧挎包,飞快的跑走了。留下日光中柏霖的影子,兀自的说到,“我晚上也要去听讲座。”
夜幕降临,徐臻从办公室出来,下到地下室,刚打开车门,柏霖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来。
“你干什么?”徐臻警惕的问到。
“和你一块去听庄老师的讲座啊。”
“你听什么啊?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没事,我去学习学习,接受一下再教育。”
“哎!”徐臻叹了一口气,说到,“能不能别跟着我。”
“哎呀,徐老师不要这么小气嘛?你原来单位的同事来武大讲座,我总得去捧捧场。”
听柏霖这么说,徐臻觉得是在是推不下去这个人,索性系上安全带,开着车出了停车场。柏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车开进武大校园,徐臻按着庄明发来的地址,到了法学院报告厅。报告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了,徐臻和柏霖沿着梯形台阶往下走,看见第二排教师席还空的有位子,就走过去坐下。
讲座开始,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大叔和庄明一起走进报告厅。晚上的庄明,换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样子是从未有过的帅气。庄明一走进报告厅,就看见了在第二排坐着的徐臻,眼中露出了笑意。
“大家好,欢迎来参加这学期第七期法治讲堂,我是法学院院长孔刚。这一期我们请的主讲嘉宾,是南洋大学国家海权战略研究中心的庄明研究员。庄明研究员,师从国际法大师蒋崐祁教授,在南洋大学攻读完法学博士后,又到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做了博士后研究,对于北极航道开发、跨界水问题、全球海洋治理等国际海洋法重要议题建树颇多,是上海十大青年法学家。可以说是我们国际法学界才俊中的才俊,青英中的青英。说实话,我们学院一直想引进庄明研究员来武汉工作,希望庄明研究员借此讲座机会,多了解了解我们武汉,多了解了解我们学院,这里虽然没有上海的繁华,却有荆楚的山水。也许接触下来,会发现我们武汉也是个不错的城市。“
”哈哈……“同学群中有人笑了起来。
“好的,同学们。我们话不多说,下面就请庄明研究员为我们带来题为《北极新边疆——北极航道建设的战略内涵与构想》的演讲。我们欢迎。“
徐臻坐在报告厅,看着眼前这个闪闪发光的人。一瞬间,那些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坐在她身边的柏霖,此刻看着眼中带泪的她,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