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绍尘仓皇而逃,希望刚刚听见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回到房间关上门冷静一下,他从压在书底的文件夹抽出明才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突然不想在这所学校就读了。
“不行,不能意气用事。不会的,说了只是玩笑话,谁会当真啊。”
他把通知书妥当地收进文件夹便不再多想,拿出画册继续完成他的作品。片刻过后,房门被轻敲两下,冉陵在门外道:“小尘,我进来了哦。”
“吃点水果。”冉陵端着奇异果和无籽葡萄来到书桌前,瞥见了尚未完成的礼服线稿。韩绍尘来不及收起素描本,手足无措地接过碟子:“谢谢妈。”
“有时间的话就多看看金融管理,商务谈判这些书吧。”
冉陵的语气很温柔,丝毫没有责备韩绍尘的意思,可韩绍尘还是感觉到了压力。他合上本子,低头道:“我知道了。”
他是韩家独子,他必须要继承家业。从小他都被教导在家族利益和个人自由之间,得优先考虑前者。将企业传承下去是他的义务,而非权利。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成功企业管理绝学》,边看边享用水果。冉陵等他吃完的这段时间还陪着他一起看,时不时解释上一两句。然而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着实难以打起精神来,所以韩绍尘等母亲端起空碟子离开卧室后,立马又把素描本翻开来。
他的梦想是当一名婚纱设计师。
小时候爱缠着母亲,听她讲述以前的事。八岁那年参加了表姐的婚礼,他对母亲的这段人生大事也来了兴趣。回到家以后便问道:“妈妈以前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呀?也是穿着那么漂亮的白裙子走过红地毯吗?”
冉陵去书房拿了本相册出来,一页一页翻给他看,细述着往昔。
“妈妈那时候举办的不是西式婚礼,没有穿过婚纱,穿的是旗袍。”冉陵指着一张从车上走下来的照片:“这个样子的。”
韩绍尘看到如花似玉的母亲,盘起的秀发插着两支红花发簪,身着长及脚踝的红旗袍,足踩一双黑色高跟鞋,手搭在一位英俊男人的胳膊上,从黑轿车走下红毯。
“为什么不穿婚纱?”
冉陵轻轻抚着相片,叹道:“因为没钱呀。你爸爸那个时候在创业,经济能力有限……这件红嫁衣已经足够了。”
“它在家里吗?我想看看!”韩绍尘想亲眼看母亲穿一次。
“这件衣服是租的……发簪也是。只有这双鞋子是我自己的,它放在鞋柜的最底层。”
韩绍尘感到有点惋惜。
“您想穿婚纱吗?”
“其实我们有去店里看过,可是挑了半天也找不到喜欢的。哎哟,穿什么不是穿啊,也就那十几个小时而已啦。”
母亲说的很轻松,但韩绍尘好像在她眼神中看到了遗憾。
“我想像中的婚纱呀,是……”冉陵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她心目中的衣服,韩绍尘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他在脑海中构想出母亲穿着那层层叠叠的雪白轻纱,在绿草如茵的户外顺着红毯走上台,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了纯白的头纱。那幅画面一定很动人。
他都想象得到,母亲又怎可能不憧憬呢?
第一次见这种红裙褂,他觉得很漂亮,很有特色。但听完母亲的回忆后,总觉得没有婚纱那么仙,那么灵动。
韩绍尘记住了母亲的形容,立志成为一名设计师,做出一套属于母亲的独一无二的礼服。将来也让心爱的妻子穿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一起步入幸福的殿堂。
他曾经和父亲讲述过自己的志愿,却遭到了反对;和母亲倾谈过梦想,收到的也是不赞许的回应;在学校分享未来的志向,被同学取笑“你怎么这么有少女心哦”,获得了“少女尘”这个称号。
记得第一次得到肯定,是落秋颖对他的理想予以认同和赞许:“你好厉害诶!”
“设计出光鲜亮丽的衣服,让穿的人高兴,看的人称羡,难道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
韩绍尘喜提知音,和落秋颖的关系越发亲近。
九岁生日那年他收到的礼物里,最喜欢的便是秋颖送的这本素描本。
“那我以后年年送你一本,你可不许放弃自己的理想哦。”
岂料誓言终是无法兑现。
白驹过际,素描本替送礼人陪了他差不多六年。
韩绍尘想告诉她,他没有放弃,这本128页的素描本快用完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送第二本给我呀?
没有也没关系,我其实想给你看看我设计的衣服。
我好想听听你的评价和建议。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