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梦我便醒得极早,扶琴和双双已经候在房中,见我醒了,便招呼外头的丫头去传早膳。
扶琴便伺候着我更衣梳妆,往日里我不常出去,出去也是随意的用两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也就罢了,今日是我回京以后第一次去见那些贵女,为了不丢昔日镇国公府的脸面,自然是要盛装的。
木莲进了房里,瞧见扶琴正在为我梳头,开口赞道:“扶琴姐姐的一双巧手真是让奴婢羡慕,这样好看的发髻奴婢便是见也没见过呢!”
我好奇地瞧了瞧铜镜里面的人影,怎么也看不清这是个什么发髻,也不知道这铜镜在这儿摆着究竟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外头的池塘边照照水里的影子呢!
“姑娘的头发好,发髻梳起来容易,你既羡慕便好好学着,少些旁的心思自然学得快。”
扶琴的语气淡淡地,听起来并不是很高兴,我瞥了木莲一眼,瞧着她的脸色也变白了,心下了然却并不多言语,让扶琴好好约束着她们我是很放心的。
用过早膳,我便带着双双和扶琴出了门。今日是正月里难得的晴朗天气,坐在马车里也能感受的阳光的温暖,双双掀开马车窗帘子看着外面,我想起自己的打算,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再嘱咐她几句:“双双,今日恐怕时间不会太久,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有可能,你便往这样的地方去寻,若是被人瞧见了,便推说迷了路,你和我同去,他们不会太过为难你,只是切莫打草惊蛇,你可定要记好了。”
双双放下窗帘子,正色答道:“姑娘放心吧,奴婢自然晓得,若推脱不了,奴婢这一身轻功也不是吃素的,溜了便是,到时候姑娘一口咬死只带了扶琴一个去,他们也奈何不了姑娘。”
我点了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在扶琴面前提起这件事,瞥见扶琴神色并无异样,想来这桩事她大抵也是能猜到的,便也默契地不多解释。
到达相府的时候门口正停着几辆马车,那马车依次下来了几位姑娘,最前头的那个穿着一身紫粉色对襟长褙子,下面是颜色略浅些的织金百褶裙,头上珠环翠绕,瞧着很有几分富贵气息,若不是后面的几位姑娘衣衫素净许多,我险些以为如今京中竟时兴这般打扮。
扶琴许是见我多瞧了那姑娘几眼,便在我耳边低语介绍:“那是清平侯府的姑娘,清平侯府并非世袭罔替,是故家底浅薄些,到如今的侯爷也就是她父亲这一辈便不能再承袭爵位,这位姑娘一心为自己谋出路呢!”
我点了点头,吩咐她叫人将蒋陵远昨日备下的那一红木箱子抬进府里去,便随着这些姑娘们入了这相府,双双借口内急便去了另一边。
隆相爷这些年来权倾朝野,朝中百官少说一半以上与这相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原以为这相府中该是何等的府里堂皇,可如今真的瞧见了却发现和一般的清贵人家无二。
白墙青瓦,灰阶碧草,倒像是学堂一般,使人见了心生几分肃穆之心。我心中冷笑一声,瞧着这么干净的地方竟是那等腌臜人住着的,真真儿是暴殄天物了。
尚未行至后花园,便已经闻到芬芳浓郁的香气,等到走近了,却见满园之中皆是梅树,入目所及艳若朝霞。前面引路的丫鬟带着众人走了一条小径,穿过这梅林便见一座精致小巧的绣楼,想必隆菀菀便在这里候着客人。
同我一道来的几个姑娘皆是轻车熟路,进了绣楼便自顾自地上去了,我四下瞧了瞧也便跟着上去。
阁楼的四周窗户都打开着,暖阳沿着窗棂进来,照在人群中的隆菀菀身上,颇有几分仙子下凡的味道。
似心有灵犀一般,她竟也回头瞧见了我,拨开了众人向我走来,状似十分亲密地握住我的手,“蒋家姑娘来了,你可是今日的贵客,快随我到里面来。”
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学着她假装客套的模样,“隆姐姐客气了,既是亲自下了帖子,我又岂有不来的道理。”
隆菀菀面不改色,只是继续自说自话。
“今日差不多来齐了,咱们来找些乐子玩吧,各位可有什么好点子?”
“咱们今日既是赏花,便来行花令吧!只是隆姐姐才情过人,可要让着我们些才行”,说这话的是站在隆菀菀身边的一个姑娘。
“李家姐姐可不是为难我们吗?在座皆知隆姐姐乃京城第一才女,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斗得过呢!”先前清平侯府的姑娘见她们聊得热络,便也多恭维了一句。
那位李家姑娘并未正眼瞧她,而是话锋一转,又看着我笑道:“你们可不必自谦,如今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蒋家的姑娘自幼长在大驸马身边,当年的大驸马也是颇有些才名,难道竟能在花令上吃亏不成?”
清平侯府的姑娘并不怎么将我放在眼中,看着我嗤笑一声,竟出言嘲讽:“各位姐姐有所不知,若是正经的蒋家姑娘自然是才情出众的,可这位似乎是蒋家家奴出身,这些年一直养在外头,入了京才让人接回来呢!”
我神色一愣,倒是真想不到在京城还有这样口无遮拦的人,可我向来也不是一个能在唇舌上吃亏的。
“言欢初入京城不久,想必各位姐姐有所不知,我的生父当年因为跟着国公爷的年代久远便赐了蒋氏家姓,可后来我爹上了战场,先皇亲封我爹为正四品平西大将军,便将洛姓又还了回去。可郡主当年收我为义女,同如今的蒋将军一同长大,将军念及兄妹之谊才将我接回从前的国公府。这位姐姐说的没错,我并非正经的蒋家姑娘,而是当年平西将军洛越澜之女洛言欢。不知这位姐姐是谁家的?”
众人大抵是未曾想到我竟然接了她的话来反唇相讥,偌大的阁楼竟然一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