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外头可有花灯会呢!将军方才遣人来说了,姑娘若是想出去逛逛,只管去便是,只是得带上双双。”我正握着一卷话本子读得起劲儿,扶琴突然凑到我跟前来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是了,原本先皇驾崩花灯会也是要取消的。可新皇登基那几日,天上竟出了八星连珠的异象,新皇亲自去相国寺请了个高僧算了一卦,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诌。总之就是上上吉利,咱们这位陛下一高兴,下旨大赦天下,重开文武恩科,连带着正月里的宵禁也取消了。我原本还怕此举太过激进了些,那些迂腐的文人若是拿孝道做文章,恐怕是会惹大麻烦的。如今到了十五,竟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莫非当朝文人竟没一个敢说话的?
我四下瞧了一眼,问她道:“双双又去哪里了?”
“双双说今儿过上元,姑娘定会出府游玩,方才便去找月姑姑支银两去了。”
我点了点头,想着闷在府里也是无趣,出去走走也好。自入京以来,日子过得倒是快了不少,竟不知何时就到了上元了。
扶琴替我挑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今日毕竟是夜里出门,衣裙的颜色映着灯火也并不打眼,很合我心意。
过了酉时,前院差人来话,说是已经套好了马车,问我何时出门。扶琴拉着双双在一旁几番交待,这才放了她和我一同出去。
驾车的依旧是虎子,我许久没瞧见他,身量又长了不少,昏暗的夜色遮掩着,我险些没认出来。他倒是一如既往地热络,隔着老远便朝着我们招手,“双姐姐,在这儿呢!”
双双走近了啐了他一口,“喊什么,在府里还这么没规矩。”我心中纳罕,扶琴的话竟然比月姑姑的话还管用,双双也正视起规矩来了。
虎子憨厚的笑着挠了挠头,“双姐姐莫怪,我也是许久没见着姑娘和姐姐了,这才失态了几分“,说罢又向着我,”虎子问姑娘安,将军在月满楼候着姑娘呢,咱们快些走吧!“我应声上了马车。
出了朱雀街,外头的人便多了起来,虎子驾着马车多有不便,便绕了路去月满楼。
到月满楼的时候,楼里已是宾客如云了。我知道这月满楼是长公主为蒋陵远置下的产业,没想到生意这样好。
蒋陵远在楼上的雅间等着我,他选的位置是极好的,推开窗边便能看见下面街市的繁华景象,街上许多少年少女,看着像是平日里不常出门的,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别看了,用完膳再出去凑这个热闹也不迟”,蒋陵远见我只是看着楼下,以为我迫不及待地想下去玩耍。
“蒋陵远,如今还是服丧期间呢,京城里这般热闹竟没个文人寻死觅活以谏陛下吗?”
蒋陵远听见我直呼他名字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大抵是以为我不该如此对长辈说话,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称呼他一声蒋大将军,他便状似不在意一般回了我的话。
“先皇断绝科举十年有余,如今陛下重开恩科,不知道多少文人学士欲在此时一展抱负,更何况北元连年侵占我疆土,国民早已麻木不堪,谁还有心思来挑陛下的毛病。”
我这些年深居简出,虽知道北元连年侵略,却不知竟已到了国民皆麻木的地步了,此时再瞧着街市的灯火通明,便觉得没意思极了。
蒋陵远见我兴致缺缺,反过来安慰我:“你也不必如此,当今陛下是个勤政爱民的,我天岳总不至于亡国的。”
我叹了一口气,向他说道:“可这毕竟是侯爷和爹爹以性命守护的江山啊!”
蒋陵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定定的望着我,“一切都会回来的”,他总是这样自信,我也应和的笑了笑,好叫他知道我也是相信他的。
简单地吃了几口,我便要下去逛逛,蒋陵远说他今日还要当值,便没有同我一道出去。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闹的街市,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头顶是高高挂起的各式花灯,灯火照映在楼阁飞檐之上,倒让月光显得浅薄了几分。
双双闹着要去买个花灯来玩,我也起了玩心,便随着她从街边的小摊贩上一一瞧过去。只见一位妇人的摊位上有个花灯十分亮眼,金丝缠绕出一个半月环,底座上是珠花垒着一座亭台,看着比那些兔子猫儿的新鲜多了。双双也一眼瞧见了那个花灯,将花灯提起来正要去问那妇人价钱,却被一个少年抢了先。
“大婶,这个花灯怎么卖?”
“这位少爷,这花灯做起来麻烦,小妇人只做了这一个,这位小姐……”像是也瞧中了,却还未曾付钱。眼前这两位瞧着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恐怕是都不好得罪,若他们能自己解决就好了,可千万别连累自己的摊子。卖花灯的妇人想了许多,却没敢说出口。
我见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腰上系着玉带,手上捏着一个荷包,笑容颇有几分风流少年的轻佻。
见此情景,双双回过头来瞧我的脸色,手上是舍不得放下的花灯。见我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向这少年行了一礼,缓声说道:“这位公子,这花灯我家小姐正准备买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