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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等到她觉得自己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才转身出来,沿着原来的方向向宿舍楼走。

云鹏就看见,绮梦穿着白色薄毛衫和接近白色的牛仔裤,在黄色的路灯下平静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云鹏突然想哭,急忙转身隐在路灯后,眼看着绮梦一步一步迈进宿舍楼的大门,然后,那个铁门再吱呀呀的从绮梦身后关上。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想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绮梦回到宿舍,同学告诉她,你男朋友来过电话,绮梦笑笑“哦”了一声,就拿着洗漱用品去洗漱间了。

绮梦从洗漱间回来的时候,同学告诉她,你男朋友又打过电话来,说他在楼下等着你呢。

绮梦就一步步走出来,走下楼梯,请宿舍管理员把门打开。

因为绮梦原来也经常晚回来,所以和管理宿舍的吴阿姨非常熟悉,而这个吴阿姨也非常喜欢文静勤劳的绮梦,自然一连口的答应。

绮梦走到离云鹏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云鹏冲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平时还打工?”想想这句话不妥,就尴尬地把尾音给咽回去了。

绮梦笑笑没说话,直着就向前走,走到一个草坪的一个长椅上,在一头坐了,也没说话。

云鹏也就默默地在另一头坐了,半天才鼓足勇气,支吾着开口:“-------绮梦,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你错在哪里?需要我原谅你什么?”绮梦淡笑,只是不大的声音里有一点点的冷。

她想起高中毕业那年在厕所门口和云鹏的谈话,没想到她当年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甜蜜的回忆,窖藏的思念,美好的期盼,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根根的冰刺,深深地扎进了绮梦的心底。

绮梦的指甲,深深抠进长椅里。

“我-----”,一刹那,云鹏原来鼓起的勇气又没了,又有一股冲动,说没有什么,只是想你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半天,他才鼓起勇气开口:“她-----追了我两年多-------,我开始只是拿她当普通朋友------后来控制不住就和她---------,她说,她---离开我------没法活----我实在狠不下心------你知道,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云鹏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瞟瞟绮梦的脸色,看绮梦脸沉似水,忽然又一阵心慌意乱,急忙住了口,看绮梦依然沉着脸不说话,就有点着急害怕,带着哭音道:“绮梦-------,你说句话行不行?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不就打我一顿?只求你说句话----”

绮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了:“两年多的时间,是不短。我只是好奇,不知道两年后,你还会爱上谁?”声音的最后,竟然有一点轻笑。

绮梦说完,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鹏一下子就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准备了很多的说辞,他想说肖芳对他有多体贴多照顾,他不是铁石心肠;他想说同学们都出双入对,生理需求是每个男人都有的;他想说其实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说好的仅仅是互慰寂寞,谁知后来他实在对肖芳开不了口;他想说---------

他还想到绮梦哭着不同意分手怎么办,他还想到绮梦要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怎么办,他还想过--------

他就是没想到绮梦会是这个反应。

他也没想到绮梦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件折磨了他多半年的事情。

可是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给他定了性,让他那些理由,一下子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云鹏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人!而他,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忘了,高中的时候,绮梦写文章,最擅长的就是化繁为简,一针见血,让你驳无可驳。

云鹏就这样在那里呆坐了多半夜,然后第二天一早找到高振宇,看着高振宇冰冷的眼神,他更觉得无地自容,可是也没办法,只好拜托他多多照顾绮梦,如果绮梦有什么异常,抓紧时间给他打电话。

而绮梦呢,那天回来,平静地一言不发地上床睡觉,同学们问她男朋友的事,她也就平静地说分手了,同学们问她为什么,绮梦就说性格合不来。

第二天照常起床吃饭上课打工。

她告诉自己,自己没资格体验失恋。

失恋后哀伤、痛不欲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是有钱有闲人做的事,而她,既没钱也没时间去做这些事,她有比这些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生存,有尊严地生存,不光是她,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弟弟。

和以前不同的,只是她的心。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浸在了盐水里,湿湿的,重重的,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还有,她半夜醒过来的时候,一翻身,觉得枕巾也是湿湿的,用手一摸,满脸的水。

不过她也只是摸过什么东西一擦,接着再睡。因为,如果睡眠不足的话,第二天她的听课效率会受影响。

云鹏回去以后,心情也一直不好,肖芳知道他放不下绮梦,可是云鹏既然因为她和绮梦分手了,她也很体谅,对云鹏自然就更照顾,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一个星期以后,云鹏看高振宇一直没电话来,他实在忍不住,就主动打电话问绮梦的情况。

他想,如果绮梦实在承受不了,他就和肖芳分手。

可是高振宇告诉他,绮梦很正常,正常的不得了。

云鹏的心忽然就像空了一块。他自己也纳闷,按说这样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自己竟然是空落落的失望?

他不相信高振宇的话,就趁着周末请了假,偷偷到了绮梦的学校,看着绮梦平平静静地走过校园,他这才意识到,绮梦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了。

再也没有关系了!绮梦就像水中的月亮,他轻轻地把她握在手中,可是,当他松开手掌的时候,竟然发现除了水,什么也没有。

除了水,自己的泪水。云鹏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心痛难忍,泪如雨下。

转眼,他又有点怨恨,绮梦,难道过去对你来说,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都没有吗?不然,你怎么连一点点不舍的表示都没有呢?!

而那些过去的时光,和绮梦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一点一滴地,就像虫子一样钻到他脑子里来,任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等云鹏回去了以后,肖芳也就发现,云鹏有些异样。有时候两个人本来好好的,正笑得开心的时候,云鹏忽然眼神就变得飘渺,喊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了,他就笑笑说没什么。

其实那时候云鹏在想,这些话要是说给绮梦听,绮梦会怎么反应,或者这些话到绮梦嘴里,会是什么效果。

他觉得,至少,绮梦不会像肖芳这样-----浅薄。

浅薄?这个词蹦到云鹏脑子里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以前,他觉得肖芳这是开朗活泼,自己也喜欢她这样简单的快乐,怎么今天自己竟然用浅薄这个词来形容她呢?

可是,他真的越来越觉得肖芳浅薄,因为,她没有绮梦的沉静,没有绮梦的深刻,没有绮梦的认真,没有绮梦的纯洁!

更糟糕的是,云鹏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浅薄。

于是他想,自己应该稳重大方,有深度,而不是做见异思迁的浅薄人,因此他说说笑笑的少了,也不和其他女孩子随便说话开玩笑了,人果真变得稳重起来。

肖芳也注意到了云鹏的变化。开始她还是很高兴的,云鹏本来对女孩子的吸引力就大,她自己有时候就有把握不住云鹏的感觉,云鹏这个样子,她自然高兴。

可是时间长了,她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云鹏的变化,不是来源于对她的爱或者忠诚,而是来源于另一个女人----绮梦。

原来云鹏和绮梦没有分手的时候,云鹏经常在肖芳面前想起或提起绮梦,肖芳当时认为这是应该的,毕竟人家是云鹏的正牌女友,只要云鹏提得少了点,肖芳就很高兴了。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云鹏就该把绮梦放下了,所以云鹏再想起绮梦,肖芳就觉得不应该了。

但是肖芳属于开朗的人,她想,至少云鹏选择了她而没有选择绮梦,所以云鹏还是爱她比较多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云鹏会把绮梦给忘了的。

暑假里,肖芳说既然两个人的关系定下了,也该给双方父母说一声了。云鹏说这还没毕业呢,哪到哪儿啊,等毕业再说吧,而且也没参加同学们组织的活动,自己就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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