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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彼岸花3

星儿不时环顾一眼这座城市,又抬头看一眼杂人,杂人故意在她看他的时候,双眼仰望着星空,却在她环顾这座老城时偷偷的望着她,二人就这样并肩而坐,度过了大半个夜晚。

夏日的暖风轻易荡漾着人心,人心席卷了整片古老的星辰,变得模糊不清,岁月流逝的天空,划过一条清凉的泪痕,这就是杂人眼中的夜晚。

当天边第一颗流星划过的瞬间,两人交错的目光终于汇聚在了一起,星儿双眸深望着他,缓缓说道:“我要离开这片星空,重回故里了。”

看着杂人明亮清澈的眼神泛起一点星光,那张坚忍不变的脸庞沾满了些许彷徨,我伸出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抚上他的面庞,手指停在他下巴的一小处,隔空挑逗了一下。

我的内心百转千回,说来也好笑,以前总粘在一起,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观察过他的脸,那张早以褪去稚嫩的面容充斥着僵硬感,眉角上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风霜,他也慢慢老去了,如今走在路上是要被小孩子喊大叔的了,可此刻,我深望着他,那眼中散发的光芒依旧让我感到惊艳,依旧让我感到无可奈何,他还是那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少年。

冥王是我的亲哥哥,他失踪后,我理应暂时担任冥界的界王管理好冥界,维持冥界的秩序,可我长大后就擅自离开冥界,那时冥王还是冥界之主,坐镇冥界睥睨苍穹,万古神魔皆俯首称臣。

后来,我进入到宇宙的次元裂缝中,遇见了夜之子,在异界我修炼多年,我的力量与日俱增,再后来,我经历了宇宙大爆炸,亲眼见到宇宙从破灭到新生的全过程,新宇宙开辟后,我涅槃重生,遇见了夜之子的另一面——杂人,我与他相伴星海多年,可现在冥界暗潮涌动,已经到了混乱的边缘,我不能逃避,而大笨熊的记忆与我融合,我所有的灵魂都完整无缺,我应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可是,脚底下是天上星,眼中人是心上人,我还是无法平静自己内心的波澜。

我曾数次幻化成不同的影子,来回穿梭在杂人的梦中,演化过不同的境遇与欢喜,那个少年陪伴了自己很多年,带给我很多寂寥与萧索,传达过爱意与不舍,诞生过夏日的绚烂,也执手走过秋意的阡陌,终是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可他从来不问我为什么,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就站在他的眼前,映入他的瞳孔,深入他的脑海,我也知道他在自己的故乡里,在每个染上孤独的夜晚里,独自徘徊在历史的梦中,在害怕着、恐惧着死亡的同时,上下求索过,想要追寻人类的过去和未来,想要弄清自己活着的意义。

我又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人只有求己、问心才是活着的根源,如果一个人懂得的再多,而不愿意亲身经历,那么一切都是空想,就如同一朵朵相似的花,花开即花落,永远都无法活出自我,求自己为了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追问自己的内心,是否为了别人而活过,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为了自己活着,也为了他人活过,这就是自我。

“唉。”杂人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看着她深情又复杂的眼神,伸手抓住了她无所适从的手腕,双手终究无法握在一起,可这一刻我已经拥有了所有,也许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也许我永远不想再记起这一天。

杂人抓着她的手臂,二人缓缓起身,星儿神力包裹着他,二人踱步,离开了这座城市,一步就迈入了星海的天幕之上。

星儿任由杂人牵着,无数时空裂缝的节点穿梭在他们的脚下,星儿自顾自的说道:“这片星海真美,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知道独自欣赏了多少年,然后,就像沉寂许久的星辰,突然有一天大爆炸然后慢慢的重新暗淡下去。”

“死亡之门,现!”星儿望向星海尽头,那里浮现出一座时空之门。

星儿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轻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莫言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曾经为了梦想我独自离开家乡,度过这星海,可这里是你诞生的地方,是你的故乡,现在也成了我的故乡,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就送到这里吧。”

二人并肩走过星海,杂人放开了手,任由她走进时空之门,星儿背向于他,缓缓挥手,不想让他看到泪痕,因为他说过不喜欢看别人哭泣,那会让他感到悲伤。

我真的就要这么离开了,我来时,众星缭绕,渊源悠长;我走时,世界无声,万澜皆寂。正如歌词里所写: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亲密维持十秒,又随伴远飞。

杂人双拳紧握,眼睛盯着星儿的背影飘入死亡之门,她始终不肯回头,她始终是那个倔强的女孩子,我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吗?杂人突然笑了,而后又哭了,擦着眼角低声细语道:“总有一天,我会放下心中所有的执念和不满,离开这里,独自度过这片星海,找回属于我的彼岸花。”

星儿完全进入到死亡之门,而后,激荡的时空闭合,那扇门逐渐消失在宇宙的天幕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直到完全淡去后,一道光凭空从死亡之门消逝处幻化,瞬间击中杂人,洞穿出一条时空隧道,杂人顺着通道降落,失落感侵蚀了他所有的感官。

一道温暖的话语伴随着那一束光,出现在他的脑海,化解了他内心所有的失落:“你不必刻意寻找彼岸花,我的心就是你的彼岸之地,那里早以种满了彼岸花,花开花落都是你。”

又如上一次的滑落,灵魂再次从宇宙的天幕之上划下,与上次不同的是,杂人的灵魂彻底完整了,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在滑落中被这道光抹平,杂人眼前浮现出所有的经历,如过眼烟云,轻易般烟消云散。

“星儿,你好狠的心。”但是杂人没有阻挡这种迁变,虽然他的某些记忆不再拥有,但是那些杂人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是没有人记起罢了,没有人记起也就无法被忘记。

杂人所有的因果线都被这道光抹除,他的人生再次回到了相同的转折点,故事也才刚刚开始,堪堪入目。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我在很久之前就明白的一个道理,从星儿口中说出来依然轻易的将我伤得痛彻心扉,可我真想永远都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在咀嚼甜甜圈的路上。

就算我什么都知道,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那些在自己生命中经过的人、发生的事,只有在事物本身正在进行时,才可能在某一瞬间得到永恒不朽的升华,可我依旧无法避免一些感受,无法改变一种生活的状态,无法安然的度过这一生。

那些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无非是陪伴我时间长短的多少。我曾无数次度量那些在岁月中让我念念不忘的场景,我发现,那些浮现在我脑海里印象深刻的画面、那些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的身影与陪伴我时间的多少并不成正比,他们或是出现在不经意间,一个眼神动作、一个日出日落就足以让我着迷深陷,或者正大光明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发光发热、带给我温暖与希望,再或者落入深渊掉入低谷,整日徘徊于失望的岔路口上,久久难以释怀。

在我落入时光隧道从宇宙的天幕从上而下的过程中,我之前的人生片段不断浮现在隧道中,而后在我的记忆里凭空消失。

在我不断遗忘的记忆里,小时候,只有在过年或者暑假才能回老家待上几天,大多情况下,都是去城市里姥姥家过周末,姥爷总是问我:“姥爷好还是爷爷好啊,今年在这里过年吧”之类,数不胜数,我的回答总让他伤心,我说我要回爷爷家,那才是我的老家,可是我见爷爷的次数都比不上姥爷给我讲的故事多,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少回老家,内心充满了对姥姥、姥爷的愧疚,直到爷爷奶奶去世后,那种对于老家的情怀也消磨殆尽,而更多地是想给姥姥、姥爷的陪伴,给那些还未曾逝去之人的陪伴。

再后来上了大学,老家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有的仅仅是对这座城市的怀念,对生我养的这座城市的一种故乡情怀。

虽然工作后的我壮志凌云,一心只想离开这座让我伤心了十多年的地方,找另外一座城市安稳的度过此生,对于物质文明空前发达的今朝,我发现在哪里生活对自己来讲都是一样,我早已习惯孤独,习惯了在一个人的夜里涕泗横流。

但我还是不能忘却这座城市,不能忘记老家。老家是比较偏远的农村,那些让我内心蒙受阴霾的东西现在早已经消逝,如今根本无法在我的心中泛起一丝波澜,现在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的那些,只有美好的回忆,那才是在时间长河中能够轻易被人们留下来的东西。

记忆里,我在老家呆过的日子,就是与哥哥并排躺在老家平房的屋顶上,忱着暖风仰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那漫天的星星占满了我所有的感受,偶尔闪过的一两颗星星还会让我们激动万分,也共同探讨过外星人是否存在,那夏日的沉闷就在我的奇思妙想中呼啸而过。

人的记忆总会在成长中不断地消失,有时候你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这种感觉都是对的,因为现在的你忘掉了过去的自己,人总是会忘记,这无法避免。

我有个发小,我母亲跟他母亲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常在一起玩,上小学也很调皮捣蛋,整天胡言乱语啊,两位母亲也是很为自己孩子学习成绩担忧,直到上了初中,我不再像当年那样疯癫,两人彼此一起玩闹的机会也没有了。

记得大概有一年多没去过他家,一次过年去的时候,难免说起期末考试成绩,那时中考挺严的,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好,班里也就徘徊在个二、三十名,他母亲问我成绩时我磨磨唧唧的避开这个话题,她那时笑道:“我可是记得上小学时你和乘龙一块玩啊,就知道玩了,问你怎么还不学习,班上女孩子学习成绩都比你俩好,你听到还不服气,很认真的说到了初中,就是男的学习成绩好的天下了。”当时我就愣住了,不是因为她调笑我的学习成绩,而是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那种轻浮的表情,自傲的言语,完全忘记了,可是,还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云淡风轻的替你讲起这段故事,描写过去的你,张牙舞爪,童言无忌,她记得你,就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历历在目,那一刻,我的灵魂感到了极大地震撼。

是不是人一旦忘记以前信誓旦旦的自己,就可以坦然的过好当下的自己,是不是人经历了现实的冲击,忘记了以前经历过的东西,就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如果把你的记忆换成另一个人的记忆,是不是你就成了他?

这个答案东哥曾与我探讨过,那还是在梦中,一座江南水乡的桥上,林外的一首洞仙歌就源自那里,当我试探的问起他,东哥不屑一顾道:人之所以区别于人,是因为彼此的人生经历不同,那些记忆正是经历所剩下的产物。

我默然,人所有的良知与感受,都是以记忆为基础的,感同身受的记忆尤为刻骨,几乎无法忘记,人既然活着就应该直面自己的过去,所以现在我时常想回忆起过去的自己,检查下自己是不是忘记了,生活确实迫使自己不断地向世俗低头、委曲求全,可是那个充满了良知与天真的少年,那个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我不可以彻彻底底的忘记我自己做另外一个我,虽然过去的我那么的不堪,生活不断地改变自己的想法,可如今我还是我,我依旧害怕高处,害怕死亡,喜欢逃避。

宇宙法则的定义就是万物不断的流逝与改变,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有时候,你眼中的那些改变或者不变,都是相对于某个特定的东西,比如一个时代、一个地方、你的朋友、甚至你自己,彼岸花就是所有变化的产物。

星儿知道杂人的感受,但人生的道路很漫长,你所做的就是选择不同的方向前行,但永远都不会抵达,没有所谓的终点,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都被迫顺流而下,直至精疲力尽,不知何时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有些事情你又何必如此的执着,又何必要做一个倔强的自己,放下过去的自己,认清现在的自己,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想办法活出自我,是对自己的负责,所以星儿对杂人释放了遗忘咒语,既然杂人暂时还不想走上修炼的道路,那么让他暂时忘掉这一切,星儿不想让他自己再孤独的求索下去,这是她的私心。

在星儿眼里,对于杂人来说,研究开始或者研究结束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杂人本身就只是一个过程。

那条时光隧道径直通往杂人的25岁天空,杂人忘记了大笨熊、夜之子、东哥以及所有他被迫经历的记忆,重新降临在一处高楼上,身后是一间平房,他就那样笔直的站在一片天阳能板之间仰望着星空。

看着天际的尽头闪过一颗流星,而后密密麻麻的流星毫无规律的占领了杂人所有的感知,铺天盖地,遮住了整个天空,不知为何,杂人泪流满面的说道:“这场流星雨真的好美。”

直到第二天中午,杂人缓缓从床上爬起来,那脑海中的画面依旧无法挥散,杂人对着镜子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大哭一场,可是终究没有哭出来。

杂人转身叠好被子,穿好衣服,跑去洗漱,出门时下意识伸手擦了擦那张印着大海、蓝天、沙滩的照片,像是在触摸遥远的星辰。

事实总是那么让人无法接收,例如,彼岸花终究是一场盛大的梦幻,它虚无又缥缈、魂牵又梦绕。有人认为它是爱情的代言词、是梦想的召唤器、是自由的启明星,是永恒的象征。

事实难免会让人觉得可惜、可悲、可叹,例如,彼岸花只是人们心中的臆想,毕竟那所谓的永恒,也只是那一瞬的永恒,一瞬间的永不老去。

而对于事实,你可以选择逃避或者选择面对,而杂人来说,他要去应聘一份新工作,因为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楼下的早餐都涨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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