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九葵：“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九葵一路接受着大家的问候——“六嫂早啊。”一路回应着：“哟，早呀，吃了么？”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才回过头对我说：“到那边去给受伤的兄弟送早餐。”
我望了望九葵说的地方，那是山的另一面的一处平缓的地界，也是一些房屋，和小村落没什么区别。我问：“这山上一共有多少人啊？”
九葵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说：“随口问问，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九葵笑了笑，“因为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有八九百人吧。具体数字你可以问问蒙三爷，就是那个头发黑白黑白的老头儿，他叫蒙英，是三当家。这些事情他比较清楚。”
待我们来到我之前远远看到的空地时，我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的。房子边，草地上，树荫下，三五成群的蹲着一些男人，围着一些食物吧唧吧唧的咀嚼，只不过，他们吃的是一些比较粗糙的白粥和包子。
见到九葵来了，也都用手一擦嘴，乐呵呵的说：“六嫂子来了啊。”
我靠近九葵一些，问：“原来土匪也有等级制度的啊。”
“啊？”九葵愣住了。
“这吃的东西可就不一样呢。”我撇嘴笑了笑，有些嘲讽。说什么好兄弟，有衣同穿，有饭同食，天下一家，到头来还是要分个三六九等。
“吃的东西是次要的呢。区分等级的，是下面兄弟对领头的崇敬之心。这些不是硬性的，是大家发自内心的。”九葵这么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错，但是若是人人平等了，人心也就乱了。这山上，注重的不是等级，是实力。”说完，她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再次看我。
我皱起眉，越发的感受到九葵想向我传达些什么，但是总是琢磨不透。
九葵已经走到一张露天的石桌前把粥放下，接过我手中的篮子，也摆在石桌上。然后叉起腰大喊：“吃早餐啦！”那是怎样奔放的一种声音啊。我后知后觉的捂起耳朵。耳朵里有些怪异的回响。我内心暗想，就这么个叫法，恐怕连射雕厅都能听到。
然后，就从各个房子里跑出十来个人，龙卷风似的抢夺食物，大快朵颐。土匪的豪迈劲，我到现在才真真的看到。
九葵顺手拉住其中一个问：“小麦，有没有兄弟是没办法出来吃的？”
被拉住的叫小麦的青年，没有穿上衣，露出精干的上半身以及胸口上斜缠着的绷带，大概是因为抢夺时太激动，隐约有血色从白色的绷带里浸出。
他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掰着手指说：“有啊。老程哥和胡椒还有南浦，对。他们三是动不了的了。”
九葵歪头看着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抢食，抿嘴笑了笑，然后抢过一只大勺，“咚咚”的敲着盛粥的大盆。瞬间，抢饼子的，大口喝粥的，狼吞虎咽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甚至听到了，有人费劲的吞下最后一口东西的声音“咕嘟”。
我别过脸忍住笑意。
发现，远处吃东西的人都停了下来，大家统一的站起身来，望向九葵。
九葵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说：“一会宋高，江燕，还有刘御你们三个到草堂去找谢道知道么，你们的药还得换。小麦，你也一块过来，帮老程，胡椒和南浦领药，他们是上次在白龙堆伤的么？”
“对的。”小麦说。
“那好。就这样吧。还有，你们谁端点东西去给他们三个不能出来吃的啊。小麦，你，找两个兄弟负责这个啊，这三个人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我若是知道，你以后就不用吃东西了。”九葵把纸折好，塞回袖子，说，“其他人就按时吃药换药啊。”
大伙都笑笑，继续吃东西去了。我看着鸡飞狗跳的场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鲜活的场面，觉得特别的新奇，特别的能戳进我的内心。
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生活是我一直未曾见过的。相比起来，似乎我一直活得太规矩了，身边的人，包括我，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像是，死的。
我想多看一会，九葵却拉起我往回走了。身后的人声突然停了，九葵回头，就见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说：“六嫂子什么时候给咱们兄弟跳个舞，娱乐娱乐啊。”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献上一舞。”明明是很轻佻的语句，却被九葵很好的利用了。
大家相视一笑：“哈哈哈！六嫂子太坏了。欺负我们大老爷们找不到媳妇么？六当家还真是这山寨里最有艳福的人了，最先娶到媳妇，连大当家都落在后面了啊。”
九葵不说话，挥了挥手表示告辞。
我问：“我们现在去哪？”
“去吃早饭呗，你饿了么？”
我摸摸肚子说：“还好。”其实真的有点饿了，从到了霾风山到现在，我是一点东西都没吃。
“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东西给我们呢。”九葵笑着，欢快的朝射雕厅走去。
进到射雕厅里，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了，包括夏小正，他填上了正中的椅子中的一张，而另一张依旧空着。
桌上的东西一点也没动，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原来大家都在大声地聊着天，看到我们进来，就都突然噤声了。
夏小正说：“你们回来啦。辛苦了。”说着，他朝九葵打了个眼色，可惜我就在九葵的旁边，那眼色，我也看到了，知不知道意思罢了。我朝夏小正撅了撅嘴，表示不满。
“开饭吧。”也不知他看到没有，只见他顺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还奇怪呢，按九葵的意思，他们不应该等我们吃饭的呀。
九葵也嘀咕了一句。然后问：“不等大当家了么？”然后她环绕了一眼桌子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空的椅子，她说，“阿白和我挤一张椅子吧。”说着，拉着我走向柯谢道身旁的一张空椅子。
“阿白，你坐这里。”经过夏小正身旁的时候，我被夏小正扯住了手腕。他站起身来，比了比身旁的空着的椅子。
那张正中间，铺着虎皮的，也是这里现在唯一空着的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