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然没有去共庆诞辰,因为余才回去一查,发现弄错日期了,当下时间没错,是生日那天弄错了,这情有可原,因为他最近一直忙于减肥,专注于此难免忘事,要改变过去就得从头开始,减肥也一样,如果扭腰能瘦腰捏腿能瘦腿,那加强嘴部运动也就能瘦脸了,所以他的第一步方针是吃,虽然说话也是嘴部运动,可是说多了成话痨惹人讨厌,吃可以单独进行,不会打扰人家,况且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减肥,兵法上说欲擒故纵说辞上讲欲抑先扬,那么欲瘦先胖也是一种策略,当然纵了不一定擒得回来扬了也不一定抑得下去,胖了也不是那么好瘦的,他后来无力回天就顺其自然了,床板与地板渐近,体重共年纪齐高,一坐下肚皮耷拉着能夹死耗子,苍蝇蚊虫物伤其类吓跑不少,系里组织卫生评比得了好多洗衣粉,在宿舍楼下摆了三天地摊跳楼半价才卖完,余才居功至伟,所以卖的钱都买了吃的,良性循环。减肥是他每天挂在嘴边的话,那他每天放在手边的活则是下围棋,买了一大堆的围棋报纸和杂志,没事就摆盘在桌上对谱摆子,宿舍同人没谁会下也都不感兴趣,所以他有时会拉个学校棋社的棋友回来彻夜对弈,老牵几个就在另一张桌子上斗地主,有时候地主都斗到三五代了,他那边一步棋还没落子,故事里说观棋烂柯,就是这么烂的,旁观者清,斧头看他们下棋下成那样,自己又没法说话以示好恶,宁可赔了自己的身体来评判两人对局,烂。他对围棋的热爱还体现在他对毕业纪念的希望上,别人多是以答辩通过大醉一场跟教授打架跟女孩分手之类来宣告自己毕业了的,而他却是想能在学校操场上铺地板为格,召集几百个学生穿黑白两色T恤为子,与围棋社的社友在教学楼顶上通观全局拿喇叭喊话大战一场,后来这个希望当然没有实现,操场学校是能够提供的,棋子也不难招募到,可是他们不下快棋不设时限,以他的长考习惯,怕是一盘棋还没下完下两届的学生都毕业工作好几年了,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他最后的纪念是将四年来码在那里的报纸杂志付之一炬,大家触目伤怀,也都帮着一起烧,纸香四溢,楼下同学探头道:哎,楼上在做烧烤。浓烟滚滚,远处路人拿手机道:喂,119吗?
这边大家听审回来,都对自己未来的职业憧憬起来,虽说就业形势一年比一年严峻,可是这个专业应该会好一点的,犯罪那样多,遍地开花络绎不绝,公检法还有律师监狱,就不说其他地方了,不至于连个落脚点都没有的,今天一个小小盗窃,就排列了法官一个陪审两个书记员一个检察官两个律师一个安保两个不止,为社会解决了多少就业,顺便还带动银行一笔取款收费业务,功莫大焉。老牵道:哎,你们看今天的架势,以后想成为哪一个呢?余才道:我选法官,可以省点麻烦,他们左说左的右说右的,材料都是各自提交,我只用权衡一下就好了,不用自己去找证据找这样找那样的。周末道:一看就是个昏庸判官,是我就选检察官,判决权在你手上,对了错了该你扛着,咱是负责来监督你的,怎么着你也得向着我点。赵样道:那我就做律师好了,不像你们两个,一个图省事,一个靠关系,其实律师才是法律从业人员最该去做的事,在允许范围内尽一切可能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权益规避风险,你们都是走场面文章,不关自己痛痒,只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谁都能判能监督,可是事实哪来的证据哪来的,这是真本事。老牵道:罗垒,你呢?罗垒笑道:刚听你们讲的,归根结底就一个,轻松,哪样轻松做哪样,其实今天只不过开个小庭罢了,许多背后的事情你们都看不到的,我叔叔就在我们家那边法院工作,我也是因为他才学这个专业的,大家都不轻松,哪个角色都不是那么好当的,都有自己要费心费力的地方,如果真可以选,按照你们这个思路,我做书记员好了,动动手而已,这个我最擅长的。说时拿起地上平时玩的一副哑铃,证明自己举重若轻。宋别赶紧道:那我做观众好了,手都不用动。大家都笑,问老牵意见如何,老牵道:我没得选了,只能是犯罪嫌疑人了,不然你们哪能聚到一块?
晚上老牵做了一个梦,他一向喜欢做梦的,虽然人家说做梦劳累神经得不到休息,可他觉得如果睡一夜跟死猪似的连个梦都没有,那这一晚就白白浪费了,什么都没留下,跟其他的许多夜晚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做梦了,这一晚才没有虚度,才能因为这个梦而与别的夜晚区别开来,这一夜是它自己的,没有谁跟它一样,我们记得历史上的许多日子是因为在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因为它什么都没发生,那么夜晚也该一样的。是关于晓晓的梦,有人跟他说晓晓犯罪了,具体不详,要他前去抓她归案,他不情愿,可是没办法,还是得去,就到了一个破败的地方,满眼全是灰白色,有着不是很高的小楼,有并不枝繁叶茂的树,有断壁残垣,晓晓就藏身于此,可是不见一个人在,他站在远处望着,步步走近,突然发现晓晓就站在前面的楼顶上,他赶忙上去,却晓晓已不在了,在前面的树边,他又下楼跑到树边,又不见人影,一看又在墙根下站着,到了墙根,也不在,就这样每次去到看到她的地方,她都不在,都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另一个地方出现,他累极了,再看到她也过不去了,他没想着要抓她回去,只是想去到她身边,可是却怎样也去不了,一下子又换了场景,是一壁高山下一条小路,自己跟着几个不知是谁的人在路上走着,左边的山嶙峋怪石陡峭上去,快到顶上时有一个洞,晓晓就在那里,她轻移了遮掩洞口的石板往下望,老牵跟在众人后边,低了头走着,却有所感觉似的,抬头向山顶望去,晓晓仿佛吃一小惊,赶紧拉过石板。梦就这样无始无终的结束了,老牵在梦里也知道梦没有了,拼命不愿意醒来要续做下去,使劲想着刚刚的梦,可是没有用,梦还是渐渐淡下去,渐行渐远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他醒了。天还没亮,他不知道这个梦是否是一个预示又预示着什么,虽说梦是反的,却一样心里慌慌的,没有情节没有结果的梦,到底是怎样就来了的呢?夜还黑着,梦也许还没走远罢,现在赶紧睡去应该还来得及追上,那就接着睡罢,追回它看看到底会是怎样。这样想着,他又睡过去,却追梦不及,什么都没有,一觉睡到不知几点才醒,就听罗垒喊道:赶紧的,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