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长叫你。”通讯员把信扔给邱叶衾。
这是副队长第一次单独召见她,她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武装好心脏走到副队长寝室门口,整理下着装。
“报告!”
“进!”
副队长算不上典型的女军人,还未婚,那种已婚女人的烟火气还没修炼成,自然冰清玉洁的。
寝室窗户四敞大开,她翘腿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冰冷的开口:“来!”
邱叶衾在她身旁站下,只觉得春风蚀骨。
“找你没别的事,你当副班长一直尽职尽责,你们班的内务卫生也是咱们队数一数二的,队里对你的工作很满意。”
“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新学期新气象,董贺马上要当区队长了,班长的位置也就空下来了,本来应该升你的,可是我实在不放心班里的内务卫生,所以还得委屈你继续当这个副班长,你别有什么想法,也希望你能支持新班长的工作。”
“副队长放心吧,我一定会支持新班长工作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没必要再说什么了,由他们抹杀吧,被抹杀的又岂止是这些。
“好,你回去吧。”
她退出来,先是去文贻玫寝室,文贻玫不在,又去找王嘉姝,也不在,转身回寝室的时候有人上来搂住她的肩。
“老大,没事跟我吃点饭去。”
“马上要开饭了,还上哪吃?”
“谁吃饭堂那破玩意啊!我请你,咱去饭店吃,就当你陪我。”
“不去了,无缘无故的。再说还得告诉小值日别打我的饭,怪麻烦的。”
“走吧!我都替你说完了,你就是去饭堂也没有你的饭。”
刘薇媛不由分说将邱叶衾掳下楼,她本就心猿意马想躲藏一会儿平息波澜,便由着刘薇媛安排。
还是那间小饭店,不过换成了另一间雅间。文贻玫将朗风指给她看的那天,那个白皙男人坐的地方今天是她的。
饭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谁又会多想什么呢。邱叶衾也没有多想,但还是觉得奇怪,根本就不熟的刘薇媛怎么会莫名奇妙的接近她,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互不相干嘛。可再怎么奇怪,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就会变得熟识,那些不应该不可能也就变成了应该和可能。
回到寝室已经快要集合去上晚自习了,邱叶衾还没能平息内心的难堪。她从柜里抽出航海舵打火机,手指卡在舵轮里,心也被卡住动弹不得,就这样吧,难堪就这么多吧,就到这里吧,不要再生出许多不平之念。
“哪来的打火机啊?”
李绵意总是对邱叶衾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我好朋友送的。”
终于集合了,李绵意没有机会继续纠缠,邱叶衾今天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应对任何人事。
队里用看新闻的时间公布了任免决定,全中队的人困在大区教里,百无聊赖看着队长的嘴一张一和,当温惠的名字被队长提起的时候,邱叶衾靠在角落里,抽出卡在舵里的手指,不停的开关打火机,没有油打不出火,只有嗒嗒的声音暴露了她凶狠压抑的被羞辱了的自尊。
不能说与谁听,这是耻辱,她得埋藏。
晚自习她一直没有抬头,侧向过道一边,高额烟眉挤成一团顶在桌沿上,散文集散落膝间,“父亲”两个字一入眼,泪倾朝野,奢泪玲珑婉延跌宕。拉出书下的信,撕开信封再抽信纸,一颗淡蓝色的星星跌落膝间,搁下信,拆开星星,一行字揉入眼眸。
“我在这里陪你。”
是束荫的笔迹,更是泪雨豪迈。凄泪浸染衣巾,她惊觉慌乱擦拭,不想素手早已落上泪珠,洒落在书页上倒多了一处泪痕。她扭身拿衣兜里的纸巾补救,蓦然回首与张悼心失图的脸相遇,她这才抹去满脸的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正身看书。只可惜好好的一页纸沾染了斑斑泪痕。此时她的心思已不在书上,这个人她见过,常在朗风身边出没,身量样貌完全能与朗风匹配,绝不逊色。他龙眉风目竟是帝王之相,自有一番传说。只是这会他悲天悯人心存怜惜满面惊色定在当下。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她们的自习课上,更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望她,也许只是机缘巧合撞见她那令人扼腕的奢泪。邱叶衾移目再望,末位上空余侠骨遗香。
记得朗风倒也罢了,怎么会连他身边的人都记得?邱叶衾不觉凝眉,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由此一来,烦闷少了很多。熄灯前邱叶衾倒完垃圾去洗漱间洗手,遇上正在洗衣服的董大区队长,两排水龙头全都空着,她偏偏捡了个离董贺不远不近的洗手。
“我正好有话想和你说呢。”董贺压低了尖锐高亢的声音。
“你说。”
“你也知道,咱们班的内务一直都是我在管。”
“我知道。”
“以后你得自己管了。”
“嗯。”
“还有件事,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当初你来咱班的时候,队里是征求过一些人意见的。”
邱叶衾完全诧异,这她不知道,可她没说。
“看来你是不知道,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嗯。”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睡了,跟副队长睡,今天就她自己。”
“好。”
董贺的话听起来是好话,可这回也是征求了意见的吧。当年她还一直怨怪那张简历表,看来也不全都怪它。
回到寝室,这群家伙奇异的早早上了床,好像都睡得香甜。她锁好门熄了灯,躺上自己的床,想起那年她在这门前收住泪,行若无事的进门。想起为了守护辗转跟随的野菊,被迫以身相遮掩人耳目放进床垫,依样压在身下,想必在深埋之中它早已风干,容颜枯稿颜色尽失。
她想看它一眼,可惜它已不在她身下,而是在她身下的身下,换到上铺那天她竟忘了拿它,她是把它忘了呀,忘到别人的身下去了。她翻身单臂垂过床沿,够不到了,够到了也是别人的了。
一滴水划过月光落入他人的手心,再不是她的了。